<p class="ql-block">今天中午深圳下雨,而且雨很大。大粒大粒的雨点霹霹啪啪地打在我的身上,丝毫不顾及我万般的狼狈和索然的无奈。轰隆隆的雷声从远方的天际滚过,黑压压的乌云罩在人们的头顶让人窒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站在金光华大厦的后门,紧挨着金光华旁边的,就是那个充分体现深圳速度的国贸大厦。当我把烟熄掉正准备冒雨前行的时候,我突然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待我抬头看时,我伫立在那里惊呆了:难道我见鬼了?我怎么看见了单宁?我左端祥右琢磨,这个男人怎么那么像一九七九年九月一日我初次见到的那个勃勃英气的大学同学单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实,我撞见的那个男人并不是单宁,只不过他特别像三十六年前我所熟络的那个同学单宁。真正的单宁,早在十年前就先于我们进入了孤寂静谧的天国之中。在一片白云之中,在奈何桥的另一端,他在默默地祝福着我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此时此刻已经是午夜时分了,距离零点的钟声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此时的深圳仍然是夜生活的深圳,窗外,迪斯科的喧嚣和汽车的车鸣不绝于耳。此时我失眠了,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满脑子里都是单宁的映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记不清是哪位同学告诉我单宁去世的消息了,好像是金荣老弟,也好像是汪洋小妹。当我知晓单宁已经不在人世的时候,我整个的人都好像被浇灌上水银一般,呆呆地木然地站立在那里有好一会儿。下午我有会议参加,但整个会议过程我都浑浑沌沌,似乎好像大病一场。这种状况持续了很长时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九七九年九月十三日是我们大学报到的第一天。褥夏之后的九月晴空万里蓝天无垠。那时的北京生态环境还是不错的。我推着三轮车装载着行李从学校门口凹凸不平的农田梗上进入到学校大门,那时候,北京的西三环还没有修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进入校门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报到处签字并办理各种手续。我记得班主任老师梁学东站在报到处旁边,我也记得几乎与我同时办理报到手续的就是单宁,只不过他排在我的后面。至于我们俩的学号是不是挨在一起,我就不得而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办完报到手续之后,我与梁学东老师和单宁站在那里开始聊天,因为我们听到梁老师做的自我介绍,说他就是我们的班主任。单宁掏出香烟递给了梁老师一根,他接了。单宁再递给我一根,我拒绝了。那时候我是好男人,不怎么抽烟。呵呵,这样说有伤烟民。其实我现在也抽烟,当然我也是好男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至于梁学东老师与我们聊些什么,那都不重要了。我要说的是,进入大学后我所认识的第一个人,那就是单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单宁曾经告诉我,他爸爸的爷爷的那辈儿是山东人,后来跑关东到了辽宁。他如是说我信。单姓出自山东,具体来说出自山东中部的单县。单姓的代表人物就是隋末唐初那个叱诧风云的单雄信了。由于这个姓比较偏,知识水平不高的人往往把单姓念成单位的单字。我记得大学的某位老师在同学点名之时,就如此露怯,让同学们贻笑大方。故此,陈琦和张金荣就常常喊单宁为单(音担)宁,以此开玩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进入大学后,梁学东老师把同学分成四个组,单宁在三组我在四组。似乎很奇怪,梁学东老师好像是故意为之:一组的男生个头都普遍比较高,比如宋焕起、高明浦、孙玉民;四组的男生个头普遍比较矮,比如郭占宁、张金荣、张春元和我本人。二组三组男生的个头基本还比较平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梁学东老师虽然说这样分组是临时的,没有想到这样的分组模式一直持续了四年,直到大学毕业。我坐在四组的最后一个,单宁坐在三组的最后一个,我们俩隔了一条过道挨着坐在一起也整整四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仔细观察,单宁这个人长得还是比较爷们儿的,眉目也比较清秀。他的头发留得比较长,属于那种后背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单宁穿衣比较讲究,夏穿白冬穿蓝,一年四季都穿黑皮鞋,即便夏天也是如此。冬天的蓝涤卡制服里面套着呢料中山装,要的是呢料中山装的两个垫肩。我只所以比较熟悉这种装扮,是因为我也这样装扮过,那是在我当中学老师的时候,是为了吸引漂亮的女学生和漂亮的女老师,故意让自己穿着更为潇洒一些(说笑了,不要当真)。单宁与我一样,也当过教师,因此他如此装扮那也就不奇怪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接触久了,就更为了解单宁的经历了。我意外地突然发现,我与单宁的很多地方都很相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是年纪相似,我是一九五四年出生,他是一九五五年出生,他小我七个月。二是家人相似,我家的孩子比例是三男一女,他家也是三男一女,只不过我是老大,他是老三。三是籍贯相似,我与他的祖籍都是山东,按照李建新老弟的说法,我的籍贯兖州就是在山东的腹部,在齐鲁大地的鲁国位置上。单宁的籍贯也是在那个位置。四是毕业后的经历相似,我是七一级他是七二级,中学毕业之后都去上了中专,只不过我上的是北京市东城师范学校,他上的是北京市外国语学校,就是北京海淀区的那个著名的海军医院对面,离我们的大学不远;他学的是阿拉伯语,我学的是英语。五是我们都有当老师的经历,我毕业分配到了东城区,在北京一四四中学任教,他毕业分配到了宣武区,在北京回民中学任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得一九七二年尼克松访问中国之前,领袖的外交路线已经通过大狂飙在全世界取得了重大胜利。用金钱喂起来的的阿国、朝国、越国和黑的一些国家臣服于领袖的巨手之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朝国与中国闹了几年,砸了茅安营的坟墓,后来又被中国的巨额援助所垂涎而回到中国的脚边。胡某人去世后,黎笋、长征、范文同、武元甲倒向了苏修的怀抱,拿着中国的巨额援助与你说了拜拜。得到中国援助的柬埔寨的社会主义首脑波尔布特、农谢、乔森潘、英萨利集团,丧尽天良,疯狂的屠杀柬埔寨人民,我特别喜欢看的天才演员西亲王和宾亲王,我从电影的《新闻简报》上再也看不见了,中国光棍男人们最喜欢看的西克的那个风姿绰约老婆莫尼克公主也从视线中消失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非洲大陆那个横贯上千公里的坦赞铁路连接坦桑尼亚的达累斯萨拉姆和赞比亚的卡皮里姆波希,整个工程建设是用中国人的钱和中国人的血修建而成,工期六年内死了六十六人,大约平均一个月死一个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所以,领袖的外交路线在世界范围内的胜利,主要靠挣扎在贫困线上的老百姓紧衣缩食,拿出钱来搞世界援助。中国的钱都花出去了,还需要做世界人民的工作吧?而要做世界人民就需要学外语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于是,七十年代初,在中国范围内掀起了一场学习外语的运动:无线电半导体里面播放着英语法语和日语广播讲座,工农兵学员的招生加大了外语专业的份量,就连领袖本人也开始学习英语。在这种情况下,我所学的英语和单宁所学的阿拉伯语就派上了用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九七四年和一九七五年二月,我与单宁分别从北京东城区师范学校英语专业班和北京外国语学校的阿拉伯语专业班毕业。根据北京市的部署,小语种的分配只在城四区内进行,即东城区、西城区、崇文区和宣武区,东城区分配到法语和西班牙语,西城区分配到俄语和德语,崇文区分配到日语和俄语,宣武区分配到阿拉伯语和法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于是,单宁同学光荣地在宣武区当上了一名教授阿拉伯语的中学教师,在教育这片沃土之上辛勤耕耘,为祖国培养大批的外语人才。而我,则分配到北京一四四中学改行当上了专职团干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据说世界上最难学的两种语言是中文和阿拉伯文。古老的中文是从上往下竖着写,古老的和现代的阿拉伯文是从右至左横着写。现在中文已经跟上了欧美潮流,基本上从左至右横着写,但阿拉伯语却维持原来的书写方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学期间学那些枯燥课程时,那可是我与单宁的快乐时光:他温习他的阿拉伯语,我温习我的英语。当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撒在我们身上的时候,当同学们埋头刷刷写笔记的时候,我由衷地感到无与伦比的幸福。第一学期学的中共党史已经被我烂熟于心,《领袖选集》一至四卷我已经看过了五遍,就连里面的注释我都看了若干遍。真的不谦虚,不要笑我,我的同学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就在此时,我与单宁有了不言自明的默契与合作。当老师的眼光扫向我们这边的时候,我们会不约而同地用眼神或者手势提醒对方,以防止被老师当场抓个现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九七九年的冬天特别寒冷,凛冽的寒风从北京张家口一线拂过来,使大学校园里一片萧瑟。当下的政治气候也不怎么样,西单民主墙被封掉之后,自由化言论开始在大学校园里蔓延。一九八零年北京市预计要开人民代表大会。作为它的下一级单位,海淀区的人代会要在一九八零年的上半年召开。那个时候的两会还没有固定时间和地点,不像现在,规定每年在三月上旬在北京召开人大和政协会议。于是,我们开始选海淀区的人大代表。分配到学校的学生名额是一人,要从历史系的刘源(刘某人之子,解放军上将,总政治部主任)、政教系的蒋效愚(原奥组委副主席,曾任朝阳区委书记)和中文系的张中天(草民)中产生。他们三人分别到各个系去演讲,让选民们认可他们的观点。我觉得这样的选举方向是应该肯定的,不像现在,代表的产生与选民没有一毛钱关系,就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那个申某人能代表选民的利益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单宁对于这次海淀区人民代表的竞选一点都不关心。他一如既往地上学来放学走,除非班级有活动,他绝不在学校耽搁片刻。在整个班级中,他是唯一的一个从没有住过校的具有固定床位的走读生。那天到食堂投票,我与单宁结伴而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投谁的票?单宁问我。我说,我想投蒋效愚的票,一是我认可他的观点,而是系里的老师由此要求。单宁嗯了一声。然后他提高嗓音说,那就投蒋效愚的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投票之后,我们就溜溜达达来到了学校图书馆。我特别喜欢看报纸,尤其喜欢看《参考消息》和《体育报》。每个班级虽然都有统一订的报纸,但我觉得还是学校图书馆的一楼阅报台看得更为方便。我印象很深,那天某个报纸围攻李谷一唱的《乡恋》,说这首歌是靡靡之音,政治倾向不好。我把单宁拉过来看这篇文章。单宁说了一句粗话,我的记忆犹新。他说的那个粗字就是: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上大学的时候,单宁已经有了心上人,据说也是一位教师,但是这个女人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也没有听单宁讲起过,毕竟个人私生活的隐匿性还是要尊重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单宁的烟龄很长,据他说他十四五岁开始抽烟的。而且他的烟瘾很大,最多的时候平均每天三盒烟,这里也包括他天女散花出去的礼节烟。但不管怎么说,单宁和高民朴是整个班级里面的两杆大烟枪,但单宁尤甚。我估计单宁的离世,十有八九与他的疯狂抽烟有直接关系。这个道理傻子都能想出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年的大学时光飞驰而过。毕业之时也就是我考上硕士研究生之日。但是我与单宁分手时我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有拿到,我也不知道我能否被录取。在忐忑不安中我与单宁,我与我的同学们告别了。我忘不了我与单宁那种男人间的分别,没有絮絮叨叨,没有戚戚然然,没有眼泪,没有悲伤。我使劲儿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也同样回敬了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自此,我与单宁再也没有联系过。虽然同在一座城市,但似乎我们天各一方,相见的路途是那般遥远。我常常思考,弥离之际的单宁应该作何想法?四年的大学生活,肯定给他印刻了深深的烙印,他会想我们这些同学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想念,远行的单宁!等待,三十年后我将与你做伴!追悼,我亲爱的同学和兄弟,单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张金荣老同学注:老孙你好,看了你写的美篇,为你点赞。关于单宁去世的消息,是我跟你说的。缘由是,有一年,我到首师大(北校区)参与教育学院组织的对即将毕业的大学生(也包括没有教师资格证的)教师资格证的认定工作。期间见到了原政教七八级的单宁的大姨子。聊天中知道了单宁从最初做买卖不太顺利,期间又丢了一辆桑塔纳,到后来病重,到去世的过程。听后感觉太遗憾了,英年早逝。今天,与你一起追忆单宁老哥,想起来,还是有很多感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王曼老同学注:老同学的这篇悼文写的朴实,文笔清新,情感丰富。读此文过程中,想起上学时单宁同学坐在我后面,平时话不多,但他喝点小酒回到班上话匣子就打开了。有一次,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本正经地说:要记住,自己家里有些老物件看着不顺眼,破破烂烂的,但千万不要随便扔了,没准就是民国时期或年代更久远的古董呢。当时只是一笑了之。想想那是一九八二年的事情。四十年弹指一挥间,四十年物是人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邢连星老同学注:对单宁我也印象极深刻。他说话风趣幽默,是那种不经意间的流露。大约是在毕业后几年的一天晚上,我坐公交正翻看刚买的杂志。忽听车箱后一男一女在大声说话。女生说:怎么刚才买东西就跟抢似的。男生说:买着就赚了呗,这就是竞争,市场经济嘛。一句话逗的女生咯咯的笑。什么人这么能玩笑?这么会逗女孩开心?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这男的竟是单宁。同学偶遇不打个招呼不合适。于是起身过去叫了一声。单宁正站着手扶椅背向着女孩俯身,一见我有些意外,立刻直起腰咧嘴笑起来。然后热情地向我介绍坐着的女孩:这是我老婆。感觉那女孩很漂亮,不过没敢多看。和单宁聊了几句就到站下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