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

指间的阳光

<p class="ql-block">我站在金顶街的街头,看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巷尾,是人山人海、是人声鼎沸。从街头到巷尾,从新街到老街,流动的是时光敛滟里的烟火人生。我像是一尾鱼,旖旎在这熙来攘往的人流中。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身边,是尘光在不慌不忙的游走。我看见梨子黄了,苹果熟了,我看见秋风起了,枯叶落了,我看见金顶街的喧嚣在寒风里染成了一片五彩斑斓,而这片五彩斑斓里,一筐浓郁的红,蓦然撞进我的心房。是柿子!我惊喜的拿起一个放入手心,细细端详。看,它的色泽橙中泛红,有的地方还泛着一些白霜,像是一枚蜡像,温润中又有些许清冷的质感。褐色的果蒂抵不过空气的甘咧已然干枯并且微微翘起,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般急不可耐的露出软糯香甜的果肉。我轻轻的吸吮果肉,那芬芳的清甜,那柔软的触感,是时光穿梭的使者,拽着我一起跌入记忆的漩涡里,我看见了童年。我看见了十二岁的自己,在清晨的霞光里醒来。我看见妈妈,正在将攒了好几个星期的鸡蛋小心翼翼的装进布兜,又放进篮筐,要背去金顶街换一些油盐酱醋。我飞速的揪住妈妈的衣角,嚷嚷着我也要去,妈妈并不同意,只让我在家照看妹妹,最后却禁不住我的死缠烂打随了我的意。时至今日,隔着时光,我依然记得母亲一路无可奈何的冲天怒气,我也依然记得自己那一路无法抑制的洋洋得意。我依然记得,那天的妈妈卖完了鸡蛋之后,买回的是一些柿饼以及一块盐。我记得柿饼散发出来的香甜的气息诱惑了我一路,我央求妈妈想要吃一个柿饼,妈妈却劈头盖脸给了我一顿揍。妈妈说柿饼是给舅妈买的,而舅妈病了,左腿膝盖上的瘤很大很大,让舅妈病得很重很重。舅妈想吃柿饼,于是和舅妈关系很好的妈妈决定卖鸡蛋买柿饼来满足舅妈的这个心愿。我依然记得,当舅妈吃到柿饼时,那孱弱的脸上浮现的笑容是一朵花,抚平了饥肠辘辘的我心里那一点点委屈。一周后,舅妈去世了。我依然记得舅舅那一贫如洗的家,舅妈的棺材前只摆了一个柿饼…表弟表妹以及舅舅的哭声撕心裂肺,妈妈也是哭得声嘶力竭,年幼的我害怕的看着,悲伤是一股巨大的洪流,在这座昏暗的房子里横冲直撞,整座房子摇摇欲坠。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不敢回舅舅的家,记忆里那黑黑的土瓦房,阴森森的朝我扑面而来。屋后那几棵大树,风一吹便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风中不停的呜咽。直到那年妈妈的一个电话,终于终结了这种害怕。舅舅病重,妈妈要求我们兄弟姐妹必须全部回来。时隔30年当我再一次踏进舅舅的家门,恍若隔梦。曾经的逼仄破敝已成黄粱一梦,曾经惶恐无依的表弟表妹已经长大成人,低矮的平房换成了新楼。而院子里,那一排后栽的柿子树,瞬间让我的泪蓄在了眼眶。那年那月,那一个柿饼,那段被定格的时光里有舅妈对家人眷恋的不舍。今夕是何夕?你听,婆娑的柿叶里,诉说的是舅舅、是妈妈、是表弟表妹对舅妈绵延的思恋。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现如今爸爸妈妈、舅舅舅妈均已去世,而这些柿子树依然生生不息,承载着我与表弟表妹再也无法托付的爱与哀愁。表弟说,不论春雪冬雨夏荷秋风,累了、乏了、困顿了,便捧一杯清茶坐于柿子树下,听树叶沙沙作响,一下,两下,像是舅妈温柔的手,像是舅妈轻轻的叮咛。我突然好生羡慕表弟,他有一院的柿子树可以追思可以倾诉,而我却只能在这金顶街的人潮汹汹里,捧着一颗柿子,任回忆与思念纷至沓来。</p><p class="ql-block">黄菊已花红柿熟,渐寒人不与秋归</p> <p class="ql-block">有一种食物,之所以经常想着念着 并不是因为多么的高端 有多好吃,而是因为它每一次的出现,是因为千丝万缕的心情让它的到来赋有意义。所以就成了记忆里的味道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