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姐

芦荻长存

下午5点多了，张姐还没有做饭，躺在床上觉得浑身难受。自从孙女儿到外地上学，她就一个人生活，吃饭多半是糊弄一口。张姐想可能是感冒了，起来吃点儿药，身子沉沉的又躺下了。7点多，张姐觉得脸发热身子冷，她拿出体温计一试，37度多发烧了。她又回到床上盖上厚被，想出点儿汗就能退烧。可一会儿比一会儿厉害，张姐给儿子打电话。“妈，有什么事儿吗？”“我……我病了……”“什么没听清楚。没什么要紧事儿，我先挂啦，我和小欣在饭店和同学吃饭呢，回去我再打给你。”说完，儿子把电话挂了。张姐喝了口水又躺下了。9点多实在挺不住了，张姐就给同学宋彬打了电话。很快宋彬就到了，张姐强挺着给宋彬开了门。“怎么病成这样啦？赶快上医院。”说着，宋彬就开车把张姐送到医院，挂了急诊。医生说感冒了，打几天针就好了。这样，张姐在门诊打完点滴，宋彬又把她送回家，扶她上床,倒了水看着她吃完药，宋彬才离开。一连几天都是宋彬接送张姐去医院打针，张姐感冒渐渐好了。 宋彬是张姐的高中同学。他大学毕业后分配在政府机关工作，退休好几年了。前年宋彬的老伴儿得了急病走了，他也是一个人生活。儿子孝顺想把他接过去跟自己一起生活，可他不同意。一是儿子儿媳都上班儿，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一是自己自由自在随便些。这么多年,宋彬和张姐一直来往，张姐的生活并不尽人意。2000年，老伴儿从跳板上摔下来，下半身子瘫痪，坐了轮椅。一家三口挤在不足40平米的小平房里。两年后儿子要结婚啦，张姐用老伴儿的工伤抚恤金和平时的存款给儿子买了楼房，办了酒席。儿子结了婚了，了却张姐心中的一件大事儿，剩下来就是专心照顾老伴儿。每天做饭洗涮，倒屎倒尿，生活还算可以。一晃儿子结婚三年了，也没要孩子。老伴儿心里不痛快，老伴家里三代单传，到他这辈儿没有孙子不就断了香火了吗？张姐也想抱孙子，想趁身体还行，帮着儿子儿媳带带孩子。一天，张姐和老伴儿商量，叫儿子儿媳回家来一趟，说说这件事儿，看看他们是咋想的。张姐叮嘱老伴儿，一会儿孩子回来不许发火，好好说。这样，张姐做了孩子们爱吃的饭菜，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饭。饭吃的差不多啦，张姐说:“儿子，你们结婚三年啦，该要个孩子啦。趁妈的身体还好，能帮你们带带孩子。”还没等儿子说话，儿媳接过话茬说:“我们挣点钱还不够我们花的，要孩子拿什么养?现在养一个孩子得多少钱，我们要不起。”张姐说:“钱有多多花，有少少花。家家不都是这样把孩子养大的。”老伴儿气得直瞪眼，张姐给他使眼色，不让他发火。儿子说:“我们这辈子不要孩子啦，做丁克一族。”老伴儿听了火了，“你是想让我们家绝后。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想让我死不瞑目啊。”“有话好好说。”张姐劝老伴儿。儿媳说:“想要也行，孩子生下来，从入托到上学一切费用都你们出你们养,你们答应,我明年就给你们生一个。”说完，气呼呼的拉着丈夫就走了，闹得不欢而散。 第二年，儿媳妇真的给张姐生了个孙女，半年后儿媳妇把女儿交给了婆婆，从此儿子儿媳又过上了二人世界的生活。张姐可苦了，一面照顾老伴儿，一面养育孙女，生活苦点儿累点儿，她自己认命。一晃孙女上学啦，平房也动迁了，张姐和亲戚们借点儿钱，买了一户高层，这样老伴儿上下楼方便。孙女儿上初中那年，老伴儿走啦，张姐终于把这副担子卸了下来，她一心一意的照顾孙女。现在孙女儿也到外地上学啦，张姐一个人生活，儿子儿媳很少回来，所以生病啦连个倒水递药的人都没有。这次生病，多亏了同学宋彬照顾，张姐打心眼儿里感激宋彬。 一天，同学在一起吃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丽说:“张颖你老伴儿走了好几年了，也该找个伴儿啦。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儿，也好互相有个照应，省得孤独。”另一个男同学说:“宋彬的老伴儿也走三年了，要不然张颖和宋彬搭伙过日子吧，都是同学，知根知底。”大家都赞同。张姐羞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说:“你们别闹啦，都多大岁数啦，一个人凑合过吧。”“咱们这代人最苦，年轻的时候为老人活，为儿女活。张颖你也该为自己活一回了，我们大家都支持你,我们可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啦。” 回到家后，晚上张姐躺在床上，想饭桌上同学们说的话，觉得也有道理。宋彬这些年没少帮助自己，人各方面儿都挺好的，两个人又合得来，上次生病就多亏了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张姐和宋彬经常来往，两个人一起去逛街，一起去旅游，一起去晨练。张姐觉得这段时间活的很充实，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半年后，他们彼此表白了。两人决定最近回家就和孩子们说这件事儿，征求孩子们的意见，然后就准备办事儿。一天，宋彬在儿子家吃饭，就和儿子儿媳说了想找个老伴儿的想法。孩子们都非常高兴，表示赞同。儿子说:“爸,要把楼房重新装修一下，买些新家具，把婚礼办得体体面面的，钱我出。” 正好赶上放暑假。第二天，张姐的孙女儿回来了，孙女是张姐一手带大的，跟奶奶亲无话不说。于是，张姐就把自己的想法和宋爷爷的家庭情况都和孙女说啦。孙女说:“奶奶，我举双手赞成，我支持你。”“就怕你爸妈不这么想……”“管他们怎么想，自己的事儿自己做主。您苦了一辈子，也该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了。”祖孙俩唠到很晚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张姐准备了一桌好菜，叫儿子儿媳回家吃饭。饭桌上，张姐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儿子儿媳说了。儿子儿媳非常惊讶，儿子说:“妈你都多大岁数啦，还找老伴儿。这事儿叫亲友们知道了怎么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孝顺呢。”“你孝顺吗？”女儿插嘴。“去，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少插嘴。是啊，妈这事儿传出去，叫我们的脸往哪儿搁？”儿媳妇也在帮腔。张姐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站起来想走。孙女气的站起来说:“奶奶您先坐下。爸妈，我奶奶这是客气尊重你们，才征求你们意见的。奶奶四十多岁就开始守活寡，照顾瘫痪的爷爷，亲手含辛茹苦的把我养大。这么多年你们管过我吗？奶奶苦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老了想找个老伴儿互相有个照应，这有错吗？你们谁回来给奶奶做过一顿饭？奶奶生病无助时你们在哪儿？爸妈，做人不能太自私了。你们扪心自问，你们配当儿子儿媳，配做父母吗？别忘了，你们也有老的时候。奶奶别管他们，我支持你。”孙女拉着张姐的手。又对父母说：“你们走吧，让奶奶安静一会儿,我不想再见到你们！”然后扶奶奶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