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麦子

赵立平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咕咕哏儿一”, 雄鸡报晓,打破了寂静的黎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翻了一下身,感觉浑身痛痛的,好像全身的骨架散了一样。我皱紧了眉头,又沉沉地睡了过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快起来!你忘了咱们的计划啦?”光璞站在坑头, 急切地推醒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是呀,今天要去拨东梁洼的麦子了。那块地离村子虽然远一点,可是由于地块大,垅子长,加上成熟的麦子稀稀拉拉地盖不住干枯的沙石地皮,是个出成果的好地方。我们早就约好,要在这块地上创造拔麦子的新纪录。我揉了揉眼睛,及不情愿地爬起身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们下乡后的第二年秋收。地处阴山背后寒冷,偏僻的小村庄。这里的人们靠天吃饭,一年只种一季桩稼,而且是广种薄收,过着‘一个油花子激灵三天’ 的贫穷生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这里,最累的农活就是拔麦子。当地人说:“女人怕生孩子,男人怕拔麦子”。 一个村子,方园几里的土地上,大部份都种的是麦子。全靠社员们在地上蹲着,爬着用双手把它拔回来。唯一的工具是自制的二指或三指用多层布纳在一起的手套。如果没有这种手套,再结实的手也会被沙石土地蹭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年收麦子的时侯,这里的人们全民总动员。工厂停工,学校停课。不分男女老幼只要是能动的人,都要参加拔麦子。-般劳动力一天能拔二亩麦子,身强力壮的好后生能拔三,四亩。据说村里的现任队长二板头曾创造了一天拔六亩麦子的记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被一种激情激励的知识青年,初生牛犊不怕虎。争强好胜的光璞和我干任何苦累农活都不落在当地好后生后面,最‘苦重’ 的拔麦子自然也要争第一,一定要创造拔麦子的新记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动弹了,嗨一!”“拔麦子的走了,嗨一!”随着二板头的二声吆喝,人们三三俩俩地从家里出来,向东梁洼走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东梁洼距村子最近点有3里地,远点得8里开外。走到地头,太阳已经一杆子高了,“大家快认垅子吧,这可是出活的好地方啊!一垅地就是6分3,我拔9垅!”二板头激励着大家。他脱去上衣和鞋,赤博,光脚蹲在地头,甩开膀子就拔了起来。社员们都根据自己的能力,最大限度地认了垅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和光璞是要创新纪录的,早已计划好每人拔十垅,也就是6亩3分地麦子。我豪不犹豫地数好+垅麦子,然后像二板头一样脱去上衣和鞋,戴上特制手套,蹲在地头招呼了光璞一声就一揽五垅麦子,左右开弓地拔了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初秋,塞北的清晨很有些凉意。一阵风吹过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可是我心里明白,每天的这个时段绝对是拔麦子的黄金时间:一是现在体力最充佩,二是天气凉爽,并且露水打湿了蒺藜,现在不扎手,正是出活的好时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手脚并用一鼓作气前进了三十米。气有点喘不过来了,头上也浸出了汗水,停了下来。回头了看紧跟着我的光璞。只见他手和脚很有节奏地动作着,头上也冒出了汗水。看到我停下来就说:“别停呀!接着拔。”我喘了口气说:“好啦。”正准备继续前进。哎?不对呀,光璞揽的麦子面怎么比我宽?再仔细一看,原来他揽着6垅麦子前进的。我问他:“你认了几垅地?”他说:“12垅。”啊!原来他瞒着我多认了2垅地。“你拔得了吗?”我不高兴地问,“拔着看罢。”他嘿嘿地笑着,并没有停下手来。“你也太逞强了!”我很生气,原来计划好每人拔十垅地,破了二板头的六亩纪录也就算了,没想到光璞竞又多拔2垅地,压我一头,想创造更高的纪录。“你别生气呀,算咱俩人的,快拔吧。”光璞平和比说。“我可没有那能耐,就这十垅地还不知道能不能拔完呢!”我说着气话,可也是实在话。我后悔自己逞强非要破什么记录,多拔一二泷麦子,说起来容易,可是,你少拔一把,麦子它还长在地上,最后你累死差那么几把也是失败而终。“那就拔你自己的吧。”说话间光璞已经超过我了。没有办法,别人都在利用这大好时光加劲创造成果,我也只好鼓起劲来,继续拔下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太阳越升越高,天气突然就热起来了。豆大的汗珠从头上,身上滚落下来,拔麦子的扬尘飞到脸上,身上,被汗水沾合在一起,整个就成了个土人。太阳晒干了蒺藜,手,脚碰上去,痛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最难受的是两条腿再也蹲不住了,只好倒换着单腿跪在地上前进。更麻烦的是,经过了几天拔麦子了,我的手套已经磨破了,沙石从破洞滚进去,硌得手生痛,两个小手指尖被沙石磨得火辣辣的,怕是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了。我感到力不从心,口干舌燥,从心里往外冒火,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光璞停了下来,关切地说:“歇会儿吧,我去拿水。”然后就向地头走去。我没有回话,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前拔去“给你喝点水。”光璞从后湎赶上来递过水壶。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接过水壶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好舒服呀!一股清泉滋润着心田,这水如同生命的动力,已经枯竭的我又有了活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光璞,我的手套不行了,得回去取一趟。”我跟光璞打个招呼就要往回走。“不用去了,你用这一付。”光璞说着从腰上解下一付新手套。原来光璞做了充分的准备。“那你的手套不行了,怎么办?”“我这手套还能凑合用,你回村一趟太耽误时间了,就这样吧。”光璞果断地做出决定。我换上光璞的新手套,心里感到暖烘烘的,刚才的不愉快也就云消雾散了。中午时分,我和光璞终于拔到了地头。回头望去,社员们有的在捆麦子,大部份人都已经完成了上午的份额,回家吃饭,休息去了。光璞从挎包里取出大馒头和老碱菜,这就是我俩的午攴。我们没有三头六臂,想要比别人多拔几亩麦子只有多耗些时间,中午不能回村去吃饭和休息,靠毅志和耐力来创造新纪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夕阳西下,我们终于再次拔到了地头,这时候社员们只有少数人拔完了,正在往回捆,而绝大多数人还都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地拔着麦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站了起来,用力伸了一下腰,看到光璞坐在地上冲着我笑。他的脸被扬尘和汗水弄成了大花脸,牙齿和眼白特别明显,很是滑稽可笑。“哈哈,你整个就是个土猴。”“你还不是一样,哈哈哈。”我们俩放声的笑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走过去,四脚朝天地躺在他身边的地上。好舒服呀!经过了突破极限的拼命争扎,终于完成了指标。这可是当地最苦重的农活-拔麦子的新纪录讶!而这时地里还有这么多社员在拼搏着,在承受着我们经历过的痛苦。我感悟到:人生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光璞摘下手套,重重地扔在地上,我看到那手套已经磨烂了,完全没了模样。我抓起光璞的手,哎呀!这双布满老茧,厚厚的大手有些发烫,在微微地抖动着,手上尽是血痕,两个小手指甲已经变黑了。“痛不痛?”我心痛地问,“没关系,心里高兴就不觉得痛了。”光璞仍然笑着抽回手和我并肩躺在地上,共同享受着最大的幸福感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捆完麦子,回到村里,天已径完全黑下来了。这天的晚饭吃得特别香,饭后,早早就睡下了,光璞在梦中都笑出了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