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 在我六岁那年的某一天,几个婶子、奶奶和我娘簇拥着一个手提黄雀笼子的算卦人,进了二老奶奶的两间平房里。算卦人不断地说着:"黄仙算卦比人算得灵,不灵不要钱,一卦两毛,二卦三毛,快来看,黄仙要显灵了。”俺娘一般事总是占先头,于是,她忙指着我说:“快给俺儿子算一卦,长大干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 说黄仙我有点好奇,就从大人缝里钻了进去看个究竟。果不其然,算卦人放下笼子,从肩褡里抽出一摞帖子,往地上一摊,提开笼子的小门,里面的黄雀乖乖地从里面跳出来,左瞧瞧、右看看,忽然低头一啄,须势揪出一张帖子往旁边一甩,算卦人拣起来大喜:"好卦、好卦啊!”大伙一看:帖子上真显示着一个头戴礼帽,身穿礼服,脚蹬大皮靴,左手提皮包,右手拄着文明棍的先生,大伙赞不绝口,不简单,这孩子太有出息了!这时算卦人又说了:“好小伙子,长大了当先生,念书要好好的念,将来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先生。”算卦人是冲着俺娘说的,越说娘越高兴,忙掏出二毛钱递给算卦人,高兴的领着我走了。算卦人越来劲了:“下一个,下一个谁算!”沉不住气的三婶子开口了,指着我的一个小哥哥说:“也给俺那二小子算一卦。”算卦人提开笼子小门,黄雀蹦蹦跳跳的窜出来,和上次一样,显示出它黄仙的神威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 那年我八岁了,才过了正月十五,俺爹叫着我的乳名说:“良呢,我送你去上学。”一听上学,那跟玩好呢,我说:“不去!”爹看着老实,做起事来可认真了,气得他瞪着眼,连踹带拽地想把我弄到学校去,我怎能服气,瞅了点机会跑得老远,这下可把他惹烦了,拿起棍子就追赶我。我娘看见了,当娘的那有不疼孩子的,忙拉着俺爹说:"你好好管孩子行不行,动不动就发怒。”接着又对我高喊着:“上学好呀,只有上学大了才能当先生。”一说当先生,我老实了,还是娘懂孩儿心啊,不读书咋能当先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此,我乖乖地到学校上课,从未迟到或早退过。但有一点,当时还不知道"先生”是什么,为什么算卦人说我大了当先生,一说能当先生俺娘就高兴,真不理解呀。直到有一年春节过后又开学的一天。大人们都在叽咕着说:"哎,某某他爹,你啥时候请先生?”接着回话就是:“俺到正月二十。”有一天,放了学,看见我的许老师和俺爹有说有笑的进了家门。我在一旁看着,爹喊了一声:“看啥,你老师还不认得吗?快点烧水。”边烧水边心思,呀!原来老师就是先生啊。不一会,水开了,给老师泡上茶。这是为了请先生特意买了一两茶,平常爹娘根本舍不得喝茶。又等了一时,俺娘又喊我:“快把菜给你老师端上。”我听话的应和着,因为这都是为了我呀。鸡、鱼、肉及各种菜上了一桌,爹给老师敬了酒,看着看着,口水直从嘴里往外流,心里想,等大了一定当先生,吃得好,别人看得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了十二岁那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在本村的小学里,b、p、m、f,d、t、n、I等拼音字母还没学会,就经常举着红旗到各村串联,写大字报,搞打倒牛鬼蛇神等活动。十来多岁的孩子,啥也不知道,光瞎胡闹。那几年,不管学业怎么样,年级还是随着年龄往上升。就这样,在村里读了四年,小学结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三岁那年同样是过了正月十五,正月十六背着俺姐姐做得花格式老粗布书包,高高兴兴地到离我村五里地的官庄完小读书。这时年龄可能大点的事,我已经在书本上很用功了,认准一个理,知识不学是永远不会的!这时也不再串联了,但经常开批判会。批了这再批那。有一次,全学校开批判“读书无用论”的会,让我发言,我慷慨陈词:“读书哪能无用呢,如果不读书,谁去驾飞机,谁去搞科研。没有文化,机器能够正常运转吗?不认识几个字,咋能当先生!”那一阵,老师和同学们都鼓起掌,不知是笑我还是激励我,红着脸地跑下了台。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四岁那年还是正月十六开学,我升入了初中一年级。课本多了起来,政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历史、体育、音乐、作文等课程。在长大了要当先生的诱导下,我的学习成绩总在全班前例。特别是对作文有了初步认识,当时是一位姓张的班主任教语文,他对我的作文不抱有什么希望,总是在标题的右面划上乙字或丙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转眼初中一年级过去了。十五岁那年,我进入了初二的学习阶段,成绩还是那样,但作文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语文赵佃训老师非常注重学生的作文,从写作的语言上讲,必须实事求是。他讲:“不实的文章不是好文章,是经不住历史敲打得!”记得有一次赵老师在全班读了我的《家乡》一文,同时批评了另外一个学生的作文。当时赵老师是这样讲的:“你看某某同学描述的家乡,‘我站在巍巍的村外,望着那……’你这个村村外连个高坡也没有,哪来的巍巍!你看人家这位同学作得:‘在那白浪滚滚的徒骇河南岸,有一座四个涵洞的大水闸。站在这里举目向南望去,只见一个绿树成荫、瓦房成排、猪羊满圈的村庄,这就是我可爱的家乡……’同学们,你们看写得多生动,真实,可信。”一说真实我脸上红彤彤的,心里直祷告:对不起老师,村里没有一条整齐街道,只有几棵树,全是土坯平房,猪羊也不多。我说了谎,总觉得不是滋味,没觉得愧疚,反而很高兴,因为这是作文,只要读者能理解就心满意足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年的年底,初中就要毕业了。说是推荐、选拔上高中。后来说到仁风农中考试,考是考了,但有前提是要把那些德、智、体优秀学生选入高中。结果是按学生人数的5:1选拔,全班54名学生只有9个名额被选中。我这个当时名例前茅的沒被选中,那选上的9个人学习好吗?人才优秀吗?沒办法,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又到了十六岁那年的正月十六,看见那9位被选送得学生高高兴兴上仁风农中报到,心中那个嫉妒就别提了。不服气,再复课。于是又在官庄学校重读了初中二年级。当然学习成绩更突出了。还是赵佃训老师教语文,他教得课程学生爱听,不管是谁的作文,他都一丝不苟的批改。怎样写作文他讲得更深入、巧妙、生动。经常在我的文章上划圈点赞,每篇都是甲十。确实,那个时候我就深深的爱上了写作。就这样高高兴兴的复了一年课,等着年终考试上高中。谁知又有了新政策,全国年级统一延期半年。没办法,只能这样读下去。又用了半年的时间终于结业了。在官庄学校读了四年半。一天常常往返8趟,就按6趟,一趟距离是5里,一天走30里路程,每年开学时间按270天算,一年走了8000里,四年半走了36000里,不管寒风、酷暑,暴雨、大雪封门,都按时到校。这些不该描述,学业那能不苦。最不能容忍的是一一有一天,发完毕业证,校长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今年考试不考了,直接选拔。"一个、两个、三四个,最后全班选上了二十个,而我这个学习名列前茅的,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竟被拒绝于高中学校大门之外,当时我心里象刀割一样啊,哭了,我真的哭了!</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那段时间里,我整天闷闷不乐。看着同伴都去上学,心中好难受啊!自叹道;“社会呀,人间呀,怎么能这样?”后来,后来!在漫长的人生岁月里,对谁能诉说衷肠,只能把泪水咽到肚子里,把汗水洒在充满希望的那片田野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作者:王立良(系仁风镇桥南王村民)</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