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给我做玩具

志在千里

<p class="ql-block">  没有玩具的童年是不完整的童年。每一代人,关于童年的美好回忆,都或多或少地与玩具有关,不同年代有相同的玩具梦。</p> <p class="ql-block">  每一个玩具,就是一个时代的缩影。现在的家庭里玩具成堆,品类众多,大小都有,材质纷杂,这些玩具价格或多或少,但几乎都是从商店里买回来的。对于出生在农村的70后的我们来说,儿童时代的玩具几乎都是自然界中的天然物品,甚至,通过手工劳动,把自然的馈赠精心打造成各种有趣的玩意儿。这些带给我们无限欢乐的玩具,几乎都是孩子们自己亲手制造,我们不会寄希望于父母出手相助,因为对于彼时整天在地里劳作,为家人吃穿而劳累的父母而言,他们的精力和认知只限于关注孩子是否吃饱穿暖,无病无灾,至于孩子想玩什么游戏,喜欢什么玩具,这几乎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然而对于我的父亲来说,劳累、忙碌、贫穷都不能阻挡他对我的爱,他曾经给我亲手做过两件玩具!</p> <p class="ql-block"> (一)图画版算卦机</p><p class="ql-block"> 大约在我五六岁的时候,算卦游戏在孩子们间非常流行,要算卦需要先用纸折叠算卦机。算卦机有两面。有四个 小正方形的一面是外面,依次写上“东”“西”“南”“北”四个字,表示猜的方向;有八个小三角形的一面是里面,可根据自己的喜好写上不同的词儿,表示猜的内容。比如公主、奴才、老师、科学家、叫花子、放羊娃等,通常是好的歹的、美的丑的各占一半。游戏开始,求卦者先要说,横开或者竖开,再说几下。就像:横开,北方,6下。拿着“算卦机”的算命先生就一开一闭,看里面写的字是什么,就是玩求卦的人是什么。选到好角色就乐呵呵,就好像将来真当了医生、科学家一样,倘若选到诸如叫花子之类的角色,那么除了自己懊恼之外,还要被同伴嘲笑一番。算命先生这个角色往往是由一些入学的大孩子扮演,我们不识字的小孩子只能当求卦者。当时特别羡慕这些算命先生,去给别人算命。可是我当时根本没有上学,连东西南北四个字我都不认识,更不会告诉求卦者选到的角色是什么,所以当时我懊恼不已。</p> <p class="ql-block">  父亲知道缘由后,给我亲手叠了一个算卦机,然后他拿出蘸笔(这种笔在农村很少见,父亲是村里的大队会计,才有红蓝两支),分别用蓝红两色墨水,在算卦机认真的写写画画,我好奇的爬上凳子,趴在桌子上,看父亲又写又画,只见父亲在算卦机外边先写上东西南北四个字(当时不认识),然后边讲解边画画,在“东”字下面画上一轮红日,在地平线上徐徐升起;“南”字下画一个大南瓜,还带着枝蔓;最生动形象的是“西”字下画了一个大西瓜,还有一块切开的西瓜,瓜瓤被红墨水染的鲜红欲滴,里面镶嵌些呈黑蓝色的瓜杍(70年代的蓝墨水是蓝黑色),让人忍不住流口水;他特意在“北”字下用蓝红墨水画了两个小朋友背对背坐着,用谐音表示北。我佩服父亲画工真好,更佩服父亲竟然想到用图画表示东西南北!接下来父亲在算卦机的里面分别画了锄禾日当午的农民;扛着九齿钉耙的猪八戒;穿着制服英姿勃发的警察;衣衫褴褛,手拿破碗的叫花子;一手拿着课本,一手拿着教鞭的教师……父亲把制作好的图画版算卦机放在我手里,我迫不及待的抓在手里,跳下椅子,飞奔到街上,充当算命先生去了。在接下来的很久一段时时间,我成了全村生意最好的算命先生,大家都被图文并茂,形象生动的算卦机所吸引,我的那份自豪和兴奋写满全身,骄傲的像个公主。</p> <p class="ql-block"> (二)八角纸灯笼</p><p class="ql-block"> 春节前后,大街小巷就出现许多卖灯笼的。五彩缤纷、造型各异的塑料灯笼让人眼花缭乱,装上电池还会响会转,磁铁一样吸引着小孩子的目光,但我还是怀念儿时父亲给我做的八角纸灯笼……</p> <p class="ql-block">  “打灯笼,过日子,爸爸挣钱吃栗子;打灯笼过日子,爸爸挣钱盖瓦房……”在孩子们稚嫩的打灯笼的歌谣中,父母觉得仿佛真的吃上了没有见过的栗子,住上了只有公社等机关办公室才有的瓦房。所以,纸糊的灯笼可能是70年代的父母唯一舍得花钱给孩子买的玩具了,即使日子再穷,也要花一毛两毛的给孩子买几个灯笼。那时的灯笼都是长方体的,前后左右四个面是白色宣纸,画着一些简单的图案。颜色以红、绿为主,画面浓重艳丽,颜色俗气,做工粗造,而且形状年年都是长方体,图案无非就是女孩子喜欢的苹果、桃子、或者桃花、荷花等;男孩子一般就是孙悟空、关云长等戏剧人物。但这些都不妨碍点上蜡烛,映出各样图案,让节日充满祥和,延续着过大年的欢乐。</p> <p class="ql-block">  记得在春节前的一个夜晚,母亲在昏暗的灯下忙着用挺杆儿(高粱杆儿的最上面一节)钉盖垫。冬夜很冷,我早早钻进被窝里,看母亲穿针引线的忙碌,可是不一会儿我就被父亲的举动吸引了。不知何时父亲用母亲的挺杆儿小心翼翼的折成正方形,有时不小心就折断了,为了提高成功率,父亲点上煤油灯,把挺杆儿放在火焰上烧烤慢慢软化需要弯折的地方。父亲聚精会神,不时翻动挺杆儿,生怕烤断或受热不均匀。我和母亲好奇父亲要干什么?父亲只是笑而不答,继续自己的操作。终于父亲做好了四个正方形和两个稍微小点的正方形、以及2个很小的正方形,然后又用他记账画表格用的塑料尺子,测量长度做标记,又截了几段等长的挺杆儿。做完这些夜已经深了,可父亲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他用常年劳作布满老茧的大手拿起母亲钉盖垫用的针和线,穿针引线,把着这些挺杆儿做的图形连在一起,最后做成了一个戏曲人物用的八棱锤一样的东西。母亲和我依然不知道父亲的目的,母亲偶尔嗔怪父亲糟蹋了她的线和挺杆儿,而我也渐渐失去了兴趣,眼睛已经睁不开了,终于进入了梦乡。</p> <p class="ql-block"> “呜呜呜……”窗外大公鸡的啼鸣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当我睁开眼的那一刻,我惊奇地发现炕边的凳子上,放着一个从没见过的漂亮的的灯笼。我急忙拿起观看,这个灯笼框架是用挺杆儿扎的,呈八棱锤形,(当时还不认识这个图形,我就叫它八角灯笼)用粉红、绿、蓝、黄四色的电光纸分别贴在四个呈菱形放置的大正方形上。为了增加透光性,在形成的八个小三角形上贴上了桃红色的毛边纸,(电光纸和毛边纸在农村几乎见不到,听母亲说,这是1976年毛主席逝世时,为表达达全村人民的哀思,特意托人城里买来,让心灵手巧的父亲做花圈时剩下的)上下两面留出放蜡烛盏的窟窿后,剩下的地方贴上大红色电光纸。我被这造型别致、美轮美奂的八角灯笼惊呆了,人世间还有如此漂亮的灯笼啊!</p> <p class="ql-block"> 后来,听母亲说是父亲熬了大半夜才给我做好的。于是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期盼除夕快些到来,盼望着打灯笼的日子快些到来。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于是我时时想抚摩八角灯笼,但又怕摸坏而生生忍下。</p> <p class="ql-block"> 终于在飞舞的雪花中,除夕姗姗来迟。夜幕降临后,我迫不及待的点上蜡烛,打着八角灯笼,在村里男女老幼的伸长脖子,目瞪口呆、啧啧称奇中,飞向街头。立刻,女孩子像叽叽咋咋的小鸟一样,围拢在我身边。不停地看,深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抚摸,不停地赞美。每年打灯笼的晚上,总有一些自诩长大男孩子,他们已经不屑于打灯笼,他们会恶作剧的专门把点燃的鞭炮扔向的那些小孩子的灯笼,吓得胆小的孩子,扔了灯笼,哇哇哭着跑了,那些倒地的灯笼,自然会被歪倒的蜡烛点燃毁坏。而现在,当他们看到我手里提的八角灯笼后,也自动地收起鞭炮,跑过来欣赏,就如同鉴赏一件珍贵的宝贝。就这样,父亲亲手做的八角灯笼,让我自豪了好几年,享尽了那份甜蜜和荣耀。</p> <p class="ql-block">  “打灯笼,过日子,爸爸挣钱吃栗子;打灯笼过日子,爸爸挣钱盖瓦房……”如今,栗子早就成了寻常之物,土坯房早就换成瓦房、楼房。当年喜欢玩具的我已经已步入了知天命之年,而做玩具的父亲已经离开我整整三年了,那包含父亲爱心的玩具,早已不知所终,虽然懊悔没有珍藏这两件玩具,但不至于特别懊恼,因为我已经不需要预测未来,相信在天堂的父亲一定会祝福我平安幸福,更会给我点一盏心灯,照亮我前行的路。(辛丑年腊月初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