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之后（2）

红春子149480561

　　 一个老知青的自学轨迹

作者 王中和

1979年后知青上山下乡运动停止。先期几年回城的我从蚌蜒河边走出来，带着一身土气两手老茧，由新农民摇身一变为城市国企职工。人生面临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城市社会新环境。

回城后的企业工业供销经理部与工业局机关同在一幢大楼。局机关人员都是大中专文化水准的国家干部。置身这样的氛围，我自叹学历低下是一只丑小鸭。跟他们比，仅上七年学，实际文化小学的我，文水好比青蛙翻跟头白大肚子啊！只能从事简单劳动，不能从事复杂劳动的我，心中有一股强烈的、跟不上时代的危机感。一度日夜思索今后的路怎么走？婚后已步入大老龄青年的我，又该怎么立业齐家？当想到蚌蜒河畔辅导我夜读的王成元老师知识可以改变命运的教诲，眼前一亮，心里有了主心骨，决计要使出洪荒之力学文增知，为今后的人生博一把。

书山有路勤为径 自学迈步从头越

1977年底国家恢复高考。大政策是自愿报名，基层推荐，高中毕业和相当学历的人才有报考资格。这对历经十年动乱，十年插队，非个人原因失去学习机会的老三届上千万初中知青来说，不算好消息。但这消息惊醒了我，恢复高考说明重知识重教育的社会航向，已调整到正确的航道。我不能认为已就业，年龄大了而放弃学习文化；也不能陶醉在三十块钱一间房，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苟活中，而放弃后半生的希望。唯一对策是重拾书本，自学文化，才能与时俱进，实现最大的生命价值。

家乡自古崇文重教。有一明朝流传至今的故事：盐城有个徐搭搭，三十六岁考大学。他考的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书五经的科举。徐搭搭自小刻苦，从蒙童进学，童生考起，十年学成秀才。后二十年科举功名徘徊不前，省城乡试，进京赶考，屡试不爽，名落孙山从不气馁。他是个穷秀才，边务农边教馆，吃糠咽菜，悬梁刺股，不坠青云之志……36岁这年终于高中进士。县志记他三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这个故事是有人看我快三十岁还像个书呆子复习备考，专门影射调侃我的。调侃者却不知，他这故事启发和坚定了我的自信心。我小徐老前贤八岁，应以他为榜样，到书山学海里找路径。若再读八年书总能学出点名堂，即使学不成才，起码能成个对社会有用场的人吧。

人间事有志者事竟成。从此我恶补文化，运用了三个有利条件：一是立足单位文书岗位，自学有拳不离手 曲不离口之便捷。二是下放在乡和参军入伍后，一直学习补上了初中课程，有一定的自学能力。三是随我夫妻一起生活的妻妹在藉高一，业余跟着她学，教材有来源，习题有人辅导。在家自学与在籍生同步，虽少了课堂体验，也相似准正规教育。从1979到1982三年间，我跟着妻妹的学习节奏，完成了高中的语文数学史地政治五门课程。加之自小爱看杂书，听评书，诗经汉乐府，八大家古散文，唐诗宋词元曲和明清章回小说广有涉猎。通过糸统循序渐进地自学，自感腹中诗书渐多，家中儒气盈门，个人气质趋华，书中确有新天地。

业精于勤荒于嬉，自学有成苦中来

自16岁被迫失学插队，为改变多舛的命运，我始终刻苦自学，回城后继续从书中求索美好人生的道路。动力外因来自改革开放的社会进步大气候；内因与当文书，文化低能当好当下去吗正相关。内外因结合起来，无需讳言，我也有传统的想出人头地，过上体面生活的人生梦。

回想四十年前，白天工作，晚上在昏暗的灯下读书自习，从未懈怠过一天。全家六口人挤住一间一厨三十平的阴潮背阴公管房，哪有书房？饭桌就是书桌。夜晚坐在女儿篮车旁边，昏灯瞎眼地边看书边摇车哄宝宝，时不时还要摇扇驱蚊虫，夜宵是没得吃的。梅花香至苦寒来，用今天小人上学的优越条件比照，这也算是另类的寒窗苦读悬梁刺股了。说起这事，女儿小燕子的女儿涵涵还不相信，说姥爷的学习条件让她不可思议！

特别是83年备考电大经济管理专业时，我随同高品宁，韦新国等几十个工业局糸统回城知青，到工人文化宫报名上短期夜校复习班。由此可见回城知青大多在恶补文化。但凡有主见的知青，此举是生怕被城市边缘化掉。备考电大的成百上千人在大剧场里听课，目标就是争考厂长经理班的60个名额。我像在部队打炮样，单瞄集火射击，专攻过去没学过的高中数学。自学正弦余弦，正切余切三角函数，等差等比数列，排列组合，指数对数，平面立体几何时，学得面黄肌瘦，头发一抓就是一把。想到国子先生韩愈的进学解，他借学生喻说的先生大学问家做得头童齿豁之名言，我顾影自怜，不禁哑然失笑。

自学成人应致用，拓展积极人生路

积下放当兵回城三段人生初步经验。智商和文化基础，乃至年齿告诉我，这辈子自学成人尚可塑，但想考上正规知名大学，学成个人尖子，是万万不可能了。自学的目标应量身定制，就瞄准电大自修大学，靠船下篙取个速成的文凭罢。

文凭代表受教育程度，不代表一个人的能力。人的智能，除了天赋，大多来自社会实践。拿到文凭更不代表获得最终的成功。学有专长，学以致用，改善人生，服务众生，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是成功的人生。依据文科略好的自身基础，报考83级电视大学经济管理专科。高考电大的语文数学史地政治四门，以总分302分，平均每门75分半的成绩，进了电大门。因我一直坚持自学，职业岗位又有利于学习，这个成绩当年参考的大部分老知青都落在我后面的。

晚年怡养反思，咱一生也就碰到过屈指可数的三两回机遇。83年考上电大后带来的机遇被我抓住了。老上级原工业局长葛玉春，刚升任计划经济委员会主任。他听说工业局经理部的文书王中和，只上过七年学，以较高分上了厂长经理大专班，且高考作文差一分满分。他觉得我聪明灵光，又晓得我笔头子快，会写公文和新闻报道。恩师他专程到电大通过校长要已上半学期课的我，退学去计经委当秘书。机会稍纵即逝。我想与其现在脱产上电大，毕业后还得回原工作单位，没人用你培养你，你能行？我考电大就是不安于现状。自古士为知已者用，良禽择木而栖，几年后新大学生更多，我个电大生数老几？不如听他的话捞现的。去政府机关用我老爸的话说是祖坟上冒青烟啦！大字不识几个的老爸说：大小伙啊，你跟葛主任去，让他培养更能有出息。我动心了。

心动不如行动，行动要穿钉鞋柱拐棍稳了又稳，不能两头不靠实。我提出，一要有政府机关正式编制。二要保留电大学藉，不脱产业余自学。他隔几天后答复，已向组织人事部门申请了增编指标。但政府分管领导和班子成员要考一下我的真才实学。考核很对症下药，题目是编写1985年度工交生产大纲，五千字三天交稿。我到计经委查阅文书档案，阅摘各局各厂矿企业上报的月季年度报告。到生产企管技术能源统计等各科调查资料。又在华的主持下旁听了一次工交生产调度会。运用才学的国民经济和工业管理新知识，现炒现卖编成了巜纲要》。标题是“实施四个调整，全面提高工业经济效益”。大纲围绕调整产业、行业、企业、产品四个结构展开，落脚点提高经济效益。施展快笔功夫，按时交了卷。这篇文章观点新，切中国企当时的要害，后浓缩成三千字左右，在国家经济工作通讯上全文刋载，成了我在计经委当秘书的奠基礼！从此步入公务员行列，其间不脱产在职自学电大学业也得以完成，33岁时最终取得自学南京大学的毕业证书。

时光如白驹过隙，而今确已头童齿豁的我，常对晚辈提及自学成人致用，的陈年旧事。主旨是留下美篇，教育后人：“少壮要努力，老大才幸福不悲伤，韶华不为少年留，学好文化术业专攻，人生才能一路起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