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之谜

许力中(原创诗文)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i><u>黑色之谜</u></i></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i><u>1、老潇究竟在表达什么</u></i></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据许二说,老潇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文字轻视于人,总是显得孤僻至极。但我又实在无从琢磨,为什么他只会给许二看?!我问过许二,他轻描淡写地说,我看他每天闲着蛋疼,一个劲地写,也不知道都写了些什么,有点好奇,便问他要,他就给我看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对于这样的答复,我有点失望,又问,那你觉得他写得怎么样?!许二不屑地扬起眉毛,两只招风耳似乎煽情地动了一下,说,我也就看过几眼,简直不知所云!这怂思维跳跃很厉害,又跟神经病一样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想表达什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暗忖道,倒还真是!的确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想表达什么,只是读他的文字无缘无故很着迷,像是走进了一个文字的迷宫,又像是中了会上瘾的慢性毒药而不自知,莫名为之沉迷,又一边沉思,一边惊叹,内心被说不出来的某种情思所震荡,继而头皮发紧,甚至舍不得读完。我想,我永远也走不出来他在文字中所呈现出来的丰富内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始终都觉得,老潇的文字深沉如黑色深渊,里面蕴藏着无数个无解之谜,或者因为他的自我意识过于强悍,又往往与我暗合。我常常耽于幻想,假如我和老潇交换头脑,我热爱写作的人生又将是如何的局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过了好多年,当我无限着迷于王小波的小说,我才明白,老潇所表达的,或许正是某种不羁的自由,所谓自由写作或者独立写作,大概莫过于老潇。王小波说过,生活就是天籁,必须凝神倾听。当时我看老潇的文字时,正是凝神倾听他超越年龄的早熟与深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年近不惑时,当我又着魔一般彻底沦陷于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我不厌其烦反反复复地读这本书,自然而然又彻底蔓延开来(我的读书习惯总是这样,对于自己喜欢的某个作家,我会搜罗他所有的作品,一网打尽而后快),去读他的所有作品,乃至他那本自传《活着是为了讲述》。我又开始浮想,老潇或许在表达只属于青春的某种孤独,——尽管没有马尔克斯的宏大而深邃,但对于青春的勾勒和描摹,也算得上精雕细琢。——我曾寻思了好多日子,才想到一个略显矫情的评语:黑色的不羁!并冠以这篇小说之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必须承认,老潇对我影响极大,正如王小波马尔克斯对我的影响一样,将渗透于我写作的一生,这似乎从来都毫无意义,但我还是偏执又执拗地着迷此中,仿佛我活着正是为了写作一样。这样说,我又感到自己既肉麻又煽情。老潇写出来的东西,却从来都是一种睿智冷静、理性又沉着的黑色幽默,假如我想说明白,却又发现我永远也说不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或许,老潇最终要表达的东西,只是某种引人入胜的有趣而已。王小波的《白银时代》里说,越是有趣的东西,越是包含着恶毒的恶意。我似乎能觉察到,老潇大概在尽情倾诉着某种青春的叛逆,放肆大胆,同时又九曲回肠一般反讽着、嘲弄着、象征着——某种不可言明的现实生活与人性深处的真相,或者是只属于青春期的欲望和压抑以及叛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i>2、惊人之语</i></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至于许二这厮,至少在关于我初中生活的记忆中,简直平庸至极,除了一张极富张力与渲染力的大嘴巴,唯一的非同寻常之处,大概正是将自己的一无是处发扬光大到极点,他总会把最无聊的事情说到极致,做到极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潇爱尼采,许二一定也受到了耳濡目染的影响,他经常冒出一些尼采的语录,时时惊掉了我的下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即使过了二十多年,我仍记得,他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或者是“白昼岂能洞悉黑夜之深邃”,或者是“凝眸于深渊,深渊也必报以回眸”。许二说这些话时,一定是在暗示,我正是天真的白昼,而他是深邃的黑夜。或者提醒我,要我凝眸他深渊一样,凝眸他深夜一般的思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然而当我凝眸于许二的日常生活时,我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个名副其实的二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于是,每当他说这些话时,我总偏着脑袋,投以鄙视的目光,提醒他,别一个劲地洒汤,别把不要脸当饭吃!许二听罢,又会引用《狂人日记》的话,赵家的狗何以看我几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家伙总有惊人之语,或许他曾翻过鲁迅的小说,或许是听老潇说的?——我无从确定,但我知道,我很少发现这家伙读书,即使他偶尔捧起一本书,也只是随便翻翻,便扔到一边。然而这些经典语录他又怎么会信手拈来,并恰到好处一般用在我身上?!这是一个黑色的谜,我永远也猜不透。有时候想起来,我不服还真不行。</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i><u>3、迷宫</u></i></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某一段日子,许二大概穷极无聊,每天上课都在做同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一张白纸上画迷宫,没完没了,似乎从早到晚都在画,仿佛其中有着无穷的乐趣,仿佛陷入了某种偏执,而从中触摸到某种无限。我总会莫名其妙地想到茨威格《象棋》中的主人公,极度限制的人生中,他终于发现了只能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背下棋谱,自己和自己下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许二玩这种游戏,我和老潇都被不同程度地牵扯其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许二曾给我画了一张,要我找找迷宫的出口。我看了一眼,便感到一阵头晕,各种线条密密麻麻交织着,纷繁复杂,却又有一种说不清的秩序井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哪会有那样的闲情雅致心,于是揣着了口袋里,正好要去上大号,便用之而后快。许二再问我时,我说我找到了!许二说,真的假的?我坏笑着说,不是茅坑么?我擦了屁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许二这才回过神来,白了我一眼,说,老潇就和你酒不一样!每天我都会绞尽脑汁给他画一张,他总是能找到出口。有次我画了一张没有出口的,竟然也被他发现了。还有一次,我画出一个立方体,是个立体的迷宫,他还是能找到出口……你就差远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顿时莫名地肃然起敬,又恍然大悟一般,差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我知道你们两个活宝为啥能钻到一起?!你们在本质上正是同一类的人,无聊透顶,臭味相投,也莫过于此。</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又确定无疑,我和他们又不是一类人,我最终要回归到沉默的大多数人中,以考上大学为终极目标,并不知羞耻地把自己当成保尔柯察金,——我总会对许二念念叨叨那句经典的独白:每当回忆往事时,不因碌碌无为为羞耻,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许二听我念叨这些肉麻的话时,便捂住了耳朵,装作痛苦不堪,好像我在给他念紧箍咒。</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i><u>4、我的猜测</u></i></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然而许二的穷极无聊,老潇的放浪形骸,却总令我莫名其妙地无比神往,我又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内心扭曲心口不一到极致的人!正如我表面上像热爱生命一样热爱文学,但本质上我只是在各种文学作品中试图找到一些带颜色的文字,最终释放自己的内心的压抑,填满精神深处的空虚。我必须承认,我读小说的根本的驱动力正在于此。</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对老潇的文字充满了兴趣,理由似乎一目了然,我猜测着,或许老潇描写欲望的笔触,正好满足了我在欲望极度压抑之中的某种扭曲的渴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假如说老潇是个幻想型的写作高手,但又为何如此的真实?!仿佛每一句话都会挠痒痒一般,将笔触伸向我猎奇猎艳的神经末梢,这都是我内心的向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多年以后,我总是不禁感慨万千,不禁问道,难道才上的高中的老潇除了中了尼采学说的毒药,还读过王小波马尔克斯的文字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潇的文字中不乏大胆的情欲描写,但往往又含蓄而隽永。我又无端猜测着,或许他笔下文字都似有似无地有着他们的影子,我惊诧万分,甚至万念俱灰,有段时间,我再也不想写任何东西了,因为永远也写出类似老潇的文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据说王小波的小说正是个文字的迷宫,而老潇那些带颜色的文字恐怕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我甚至总会对号入座一般寻找着他幻想的某个姑娘究竟是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潇曾以第一人称塑造过女主人公,对女生各种欲望各种心理进行了细致入微挖掘和描摹,却又显得明媚可爱。多年以后,当我读到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时,女主作为一个贵族小姐,却会和闺蜜交流如何取悦自己身体,我甚至会产生错觉,又莫名想到了燕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对许二画得迷宫不屑至极,但我着迷于老潇文字的迷宫。我深深怀疑着他的这些文字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甚至浮想联翩,或许燕子把自己最真实的内心告诉了老潇,不然怎么会写得如此逼真?仿佛他变了性,正是另外一个身体修长、着圆月脸型、一笑就露出两个酒窝的燕子。</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i><u>5、后来的许二</u></i></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多年以后,爱画迷宫的许二警校毕业之后,竟然当了警察,我还以为他会成为一个冷峻又果断的刑警,会在迷宫一样的刑事案件中找到突破口。实在又难以预料,他后来又莫名其妙又当了个交通警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曾问过许二,你为啥不当刑警?许二顿时便变得有点黯然伤神,说,也当过一段时间,最后得了抑郁症,医生给出的专业术语是双重情感障碍,有段时间像个天才,思维天马行空,每天兴奋得不得了。但之后又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重度抑郁,无法睡去,彻底变成了一个笨蛋,浑浑噩噩,无数次差点拔枪轰掉了自己的脑袋。后来去当交警,因为交警不用动脑筋,倒也挺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许二这厮竟然会得抑郁症,我说给谁,谁也不会相信。我也问过他,你怎么会得这种病?他无可奈何地说,谁知道呢?!是天生的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无论是刑警还是交警,我都对许二的职业经历充满了无限的兴趣,我总想知道他的人生中都发生了什么故事。但许二总是避而不谈,只是说,也没啥值得一说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来的许二,似乎摇身一变,有点木木讷讷起来,我总会像想起中年以后的闰土,早已告别了生龙活虎的曾经,甚至有时候我发现她有点神神叨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某年暑假,我和许二走在西安书院门的街道上,我发现他竟然会自言自语,偶尔出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同时还会打一个哆嗦。我好奇极了,问他,你咋了?许二冷冷地说,脑子里猛然想到了什么,就说了出来。我笑了,说,你会不会真的神经了?应该去住精神病院!要不我给你联系一下,我有个同学正好在哪里工作……许二沉默不语,似乎陷入了沉思和回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候的许二,总是让我陌生,好像他和高中时代不是同一个人,真没想到曾经那么爱说那么能说那么想说的一个人,如今竟也沉默寡言起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都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未解之谜,仿佛和黑色幽默一样漆黑。我的潜意识总是告诉我,这样的谜似乎带着双重性,似乎其中也隐喻着人生的另一种境遇,假如我要说出来时,却又什么也说不明白。</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i><u>6、重度洁癖</u></i></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曾这样无端揣测着,许二后来会变成这样,或许是因为曾经爱上了一个奇葩女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许二上警校时,曾交上了这样一个女友,我还看过她的照片,确实还长得不错,穿上警服时,也真是英姿飒爽。但许二又告诉我,她看上去文静又温柔,但枪法极准,学校里没有人能比过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又从许二口中得知,这样一个看上去阳光灿烂的女生,却是个重度洁癖,在女生宿舍一天都住不下去,只好自己在外面租房自住。假如有谁去了她家,她便会无数次擦洗房间里所有东西。许二说到这里,我的脑海便会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歇斯里底的女生,拿着一个水管子,水很冲,房间的地面上都是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印象尤为深刻的是,许二说,她每天最常干的一件事情,正是反反复复清洗自己的手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而许二是个邋遢至极的人,我曾见过他永远只有一块毛巾,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最难以置信的是,这块擦脸毛巾还兼具着擦脚擦桌子的功能。最令我无法忍受的是,某次我看到踢完球换球鞋,脱下的袜子似乎从来都没有洗过,油腻腻的,像是刚从泔水中刚捞出来,一股浓浓的臭味令我感到一阵眩晕,而他竟然说这是男人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即使这样,重度洁癖的女友却能完全接受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们究竟是如何相爱的,又最终如何分手的?许二从来也没说过,这也是我人生中永远的未解之迷,我永远也猜不透,正如我永远也猜不透许二怎么会得上双向情感障碍的抑郁症一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center;">许力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center;">2022年1月6日</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