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志不忘初心,做官两袖清风

绿柳长笛

——缅怀我的表舅范锦庭 <p class="ql-block">表舅一生不喜欢拍照,他和舅母以及五个孩子都没有照片。这是他女儿小嫒在乡志书页面里找到的一张照片。</p> <p class="ql-block">这是前年十一月我看望他时,用手机随便拍的。没想到居然是绝版!</p> <p class="ql-block">2019年11月7日,见面时自拍合影。没想到竟然是最后一面!</p> <p class="ql-block">今年元旦那天,我忽然想到了南陵的表舅范锦庭,于是,拨通了我的表弟的电话,准备前去看望。可是,表弟告知,表舅已经于2021年11月22日去世,享年89岁。表舅最后一段日子,是大表弟一直守在身边端茶倒水,起居饮食无微不至,通电话时,他正在为表舅办“六七”。没想到,我前年十一月看到的表舅竟然是此生最后一面!感慨之余,我问表弟,表舅是哪一年入党的,在仙坊乡服务了多少年,有哪些政绩?本想为表舅写一篇报道,以彰显他们那一代任职的本色。可是,表弟告诉我他不知道这些具体的时间和事件。</p><p class="ql-block">随后我电话问了表妹小嫒,她也不清楚父亲的履历和政绩,我又问:表舅去世,乡政府有没有人去?表妹说,书记乡长都去了。我问有没有开追悼会,有没有悼词?她说:没有。我心中顿觉窝火,很是气愤。这么清廉的两袖清风的老书记过世,居然没开追悼会,没有悼词!但是,回过头来想想,或许是因为疫情,书记乡长不敢过度宣扬吧。表舅那一代主政,就是与他们宣誓时一样,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表舅退休已经三十年,他当初培养的那些接班人,也早已陆续退休。现在的书记乡长,三十年已不知换了多少届了,他们只知道有个退休三十年的老书记,他们怎么知道,老书记当初是怎么艰难开创仙坊乡的宏图大业的。其实,老书记的创业精神,已经随着一届届班子的传承更替,融化在他们的规章制度里了。老书记的清廉就是他的本色,也是他的初心。只是拿现在官场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小老虎乱扑,苍蝇蚊子乱飞的贪腐现象相比,那是不可想象。所以,我们怀念那些“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清廉好干部!</p><p class="ql-block">一,少年眼中的表舅</p><p class="ql-block">范锦庭,生于1933年8月13日,我的表舅。他的父亲是我母亲的亲舅舅,他叫我母亲表姐。说到表舅,我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印象深刻。有时候还在小伙伴面前炫耀:我的舅舅是书记(表字不提)。记得五十多年前,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年正月里都要随父母到仙坊公社星火大队范家村去拜年。那时,没有公路,只有一条能推车的小大路,记得走到马仁渡就号称35里,到黄墓是45里。其间,从北门龙门桥边上的航运站旁边走出县城,经过叫“冰冻巷”的大村子,在弯弯曲曲的田间逶迤前行,沿途经过很多村庄,坐渡船过河到了马仁渡还要顺着河埂走四五里地,才到斗门口刘家村,那时,前面三十多里路走过了都不觉得怎么累,但是,这段圩埂路觉得特别长,老是走不到。到了斗门口刘家村下圩埂,穿过村子,再走一里多路就到了舅爹爹家。他们家住在圩心范家村,离青浦塘不远。第一次走到舅爹爹家,脚上都磨出了水泡。舅爹爹和大表舅范锦山住在一起,范锦山是大队的民兵营长,说起话来就像打枪一样,嗓门大,语速快,大大咧咧,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豪爽模样。小表舅那时是大队书记,和大表舅相反,他不苟言笑,不大讲话,说起话来语调不高,但掷地有声。正月里也很忙,很少在家。就是在家里也是事务不断。有几次正在吃饭,突然有人来说了几句话,他就回身和家里的人打个招呼,就和来人一道出去办事去了。看到他总是忙忙碌碌,两道浓眉紧锁,很少看到笑容,眼睛不大但非常有神,尤其是左眼下那颗醒目的黑痣,无形中增添了几分威严。范家村几十户人家,男女老少个个都敬畏他。正月里,一班妇女们在村里的场基上叽叽喳喳嚷个不停,不知谁低声说了句:范书记来了。这班妇女的吵嚷声立马降了八度。直到表舅进了家门,她们的话语又回到了原前的大声。记得有一次正月里过年时,大表舅家的儿子“伙力(口语)”带着我到一家大屋里看他们赌单双,我们俩从人缝里挤到里面,把头伸到桌面边上,一张大桌子围满了人,大家都把头伸着,看着桌面上的骰子,一人坐庄,边上还有几个助手,只见庄家拿着骰子吆喝着大家下注,一边是单,一边是双,还有大注和小注。下完后,庄家把骰子放进一个碗里,再扣上另一只碗,双手拿起用力上下摇晃几下,只听见骰子在碗里清脆的跳动声,然后放在桌子中间,检查下注情况后,揭开上面的碗。大家一看,“哦”的一声,大、小、单、双揭晓,庄家先收掉输掉一方的注,然后对赢方的注,一对一地逐个赔付。一轮一轮地周而复始,大家正全神贯注地玩着,突然外边有人叫了一声:“范书记回来啦!”屋子里的人顿时乱着一团,一会儿功夫,纷纷从后门夺路而逃作鸟兽散。大门口,叼着烟袋,晒着太阳的望风人,乐呵呵的和范书记响亮的打着招呼,实际上是在给屋里的人报信。范书记也佯装不知情径直路过回家去了。</p><p class="ql-block">舅爹爹非常慈祥,笑呵呵的,养着过胸的花白胡须,虽然年过花甲,也不闲着,大河边(就是从南陵流过来的漳河,一直通到芜湖)有一个陈家渡,有一个渡船,过河就是繁昌地带,舅爹爹和别人合伙摆渡,我在那里时,舅爹爹经常叫着我的小名带着我和“伙力”到渡船上去摆渡。“伙力”个头很高,力气比我大,但是眼神不好,看东西总是眯缝着眼瞅半天才能看得清。我也喜欢上船去玩。在舅爹爹的指导下,我也能把渡船从此岸划到彼岸。水流湍急时,舅爹爹叫我把船头掉到迎流而上,划过河道的一半,才顺流而下到对岸。几次下来,我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渡船的诀窍。舅爹爹喜欢我,总是宠着我。我小气候很淘气,在村子里总是闯祸,不弄坏了这家的篱笆,就是爬倒了那家的草堆。乡亲们前来告状,父亲就要揍我,舅爹爹连忙护着我说:“小昂里,太斯文,长大了没出息。我去帮人家修好堆好就是了,不要动不动就打孩子。”所以,我特别喜欢到范村舅爹爹家去。记得那是一个暑假,有一天和舅爹爹一道去渡口摆渡,其时正是汛期,河水混浊,流速很快,我见舅爹爹到岸边铁匠铺里休息,渡船上没人的时候,看到对岸有人叫渡河,就解开缆绳,没有朝上游划,而是径直向对岸划去,哪里知道,水流湍急,船还没有到河的四分之一,就不听使唤了,尽管我拼命摇撸,但船还是不往对岸走,想掉头,船却不听使唤,顺着大河往黄墓方向溜去。这时,舅爹爹也发现了,跑到大埂上叫我往岸边划。我哪里听得见,在船上急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正在这时,小表舅和几个人不知在哪里办事经过这里,急忙跑到河边,跟着船,一边跑一边指导我,终于经过一段努力把渡船靠到岸边,然后再把渡船拖回到渡口。当时,在船上那一刻,真是惊心动魄,六神无主。表舅不慌不忙,引导我划到岸边,吓得我浑身冒着冷汗。这件事,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像电影一样浮现着,一晃五十多年了。那时,我印象中的表舅就是我心中的偶像,对他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年那个调皮的熊孩子,现在也快到古稀之年了。</p><p class="ql-block">二,青年时眼中的表舅</p><p class="ql-block">记得大约是农业学大寨时,星火大队做得很出色,受到公社和县领导的重视和表彰,记得好像是在范振国做县委书记时,提拔了表舅做仙坊公社书记,从那里开始,一直干到了退休。其间曾当选过县委常委。仙坊乡现在发展的这么好,那是因为表舅几十年的努力,把基础打扎实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啊!仙坊乡的老百姓提到范书记,男女老少,有口皆碑。在他任职期间,都是任人唯贤,没有提拔过一个亲戚做干部,他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没有安排一个工作。他的儿女都是凭自己的努力独善其身,有的至今还在打工。</p><p class="ql-block">文革期间,我父亲受到冲击,亲友们都不敢到我家去。表舅每年春耕前都要到县里来开“四干会”,白天在党校开会学习,有时在东门剧场或西门电影院开会学习。晚上他们住在南陵旅社,不管公事有多忙,表舅总要抽时间晚上到我家来看看爸爸妈妈,每次一来就和我父亲聊到深夜,有时我都一觉睡醒了,还看到表舅和爸爸在聊天。我也不知道他们聊什么,只知道爸爸很兴奋,表舅也很开心。难得见到他们那么释怀的笑容。转眼间我初中毕业,当时我们是四个面向,其中下放农村规定只有两个公社,一个九连,一个格林。我当时考虑,九连经常闹水灾,格林靠山边,于是选了格林。没想到下放两年后,尽管我表现很突出,但因为家庭原因我受到了歧视,连续当兵,招工,招生都受阻,母亲到表舅家求表舅帮忙。那恐怕是表舅难得的一次破例,答应将我转到仙坊去。记得那是1974年双抢前夕,表舅叫我的亲舅舅刘文宝,带我到蒋村生产队落实与队长见了面,谈好了一些细节安排,然后叫我到公社表舅的办公室里。表舅对我说:“生产队已经给你落实好了,现在给你约法三章:你转过来和你在格林一样参加劳动,两年内不得提招工,招生和参军。你要能做到,就去五七干事那里办手续。”我一听,心里的怨气骤然而起,心想,我都在农村干了四年了,到这里还要再干两年?没说话,掉过头饭也没吃就跑回了家。气呼呼地对父母说:我不去仙坊了!于是,赌气回到我下放的生产队。那以后,很长时间我都没去过仙坊。偶尔去了,也是到文宝舅舅家,再没有到表舅家去了。那时年轻,只顾自己的感受,哪里知道表舅的难处和原则?后来才间接知道,表舅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没有安排过一个,何况是我!那是在我母亲一再的恳求下才难得的破例一次,却被我误解了,还生气嗔怪表舅!那时的表舅在我的眼中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p><p class="ql-block">三,壮年时心中的表舅</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重新认识表舅的,是我调到外乡工作以后。那时,表舅已经退休,他托人打听我的下落和近况。有一次暑假回家,母亲告诉我,表舅的儿子退伍在马鞍山工作,回南陵时特地到我家看望她。我当时心头就一热:这个小冬子长大了,懂事了。我也应该找个时间去看看表舅和舅母呀。可那时忙于生计,一直没空去看望表舅和舅母,他们的模样还定格在我年轻的模式里。</span>我四十岁离开南陵,到江苏江阴市教书二十年退休。其间,自己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各种各样的事,尤其是当领导别人时,要一碗水端平,就要有原则,有底线,不能随心所欲,每当遇到别人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时,甚至误解我的苦心时,我就想到了当年的表舅做一乡领导的不易,能一做几十年稳如泰山更加不易。同时也深知自己当年的无知和任性。于是总想着怎么去看望已经退休的表舅。</p><p class="ql-block">四,耳顺之年后才明白表舅的良苦用心</p><p class="ql-block">前年,十一月的一天,接到表弟刘云的电话说:有一个人想见你。我问是谁,他说:小冬子。然后,告诉我,小冬子请他做表舅的工作,不要住养老院,他南陵的房子基本空着,住家里或与他一道到马鞍山去。马鞍山那边和女儿住着别墅,有单一的房子给他住。刘云出面和表舅苦口婆心的说了许多话,甚至说了,你住养老院,你儿子女儿在外面无法做人。但是,表舅只是在冬子的家里吃了一顿饭,然后,执意要他们把自己送回到养老院。我听说后也很诧异,小冬子也退休,马钢国企,退休金很高,表舅自己也有退休金,住养老院没有道理呀!于是,我放下电话就赶到了南陵县,见到了几十年没见面的小冬子。他还是那么豪爽,脾气与小时候无二。在他家吃过午饭就打车到了石铺的养老院。我们到时,表舅在听收音机,见我们来了,连忙关掉收音机。见到久别重逢的表舅,表舅拉着我的手很是感慨。小冬子问他爸:你看看这是谁?表舅一口就道出我的小名:“宁波呀”!我看表舅精神矍铄,谈吐思维清晰。我向表舅简单汇报了我的近况,他还问了我弟妹的情况,我都一一告知了,表舅很高兴。我趁着表舅高兴的时候,劝说道:“舅舅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孤单吗?在家里,儿孙满堂,儿女随叫随到,幸福满满多好!”可是,表舅回答我说:“我一个人已经过惯了,怕吵闹,喜欢清静。”八十七岁了,说话果断不留一点余地。我看实在无法说进去,也只好和冬子回城了。回城时,和冬子聊天,才知道,他和一个妹妹,三个弟弟都是自己努力奋斗而成家立业的。没有享受过父亲当书记的一点点好处。我真心的由衷感慨:仙坊有这样一个大公无私的好书记,那是仙坊人民的福气!表舅从大队书记做到公社党委书记,还当选过县委常委,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忘初心,为党为人民守好一方,稳定发展。真是可敬可佩!这是我亲身经历,亲眼所见的真正为党和人民大公无私办实事的人民的勤务员。我在回合肥的车上,思前想后,终于明白表舅对儿女的一片苦心!理解了他对亲情,他表面冷如冰霜,内心里却情深似火深邃内涵。表舅的妻子是典型的农村家庭妇女,但是,表舅一辈子不离不弃地相守如初。在他的任职生涯里,没有半点绯闻闲语。他不到儿女家享天伦之乐,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觉得没有给儿女们安排出路,作为父亲他亏欠了儿女。现在老了,麻烦事越来越多,要是儿女们为了自己忙前忙后,他于心不忍。所以,不管你们怎么劝说,他都一概不予采纳。其实,他是从心里面希望至亲们都幸福美满!诚心诚意地祝福儿孙们幸福安康!表舅泉下有知,外甥解得对吗?</p><p class="ql-block">五,后记</p><p class="ql-block">谨以此文纪念我的表舅范锦庭!略表我没能前去送别的遗憾。也希望,我的表弟表妹们,能够真正理解表舅的心愿,为了你们父亲的心愿活出更高品位的人生!</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