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耕 读 (下)

黄龙寨(明华)

<p class="ql-block">父亲耕读(下)</p><p class="ql-block"> 耕读,使父亲跨越一个又一个台阶,他被累倒了。3000T/年合成氨生产的碳酸氢氨(化肥)不能满足人们追求大幅提高粮食的需求,父亲在生产实践中借鉴外地经验,大胆提出把3000T/年合成氨改造成5000T/年,并主动挑起改造重任。改造中,不能停工停产,父亲详尽设计工艺操作流程,严格要求技术规范。一次施工,由于工人未能严格作业,铁镐触碰地下电缆,导致局部电源断路,没有造成损失。父亲把车间主任叫到住室,严历训斥,使前来看望父亲的三爷张廷轩都感到难堪,心里过意不去。待车间主任走出房门,三爷端着家长架子教训父亲一番,父亲则笑道:化肥生产流水作业,一个工段出问题,全厂得停车,甚者有生命危险,这都是为他们好。化肥厂的职工调侃说:能叫张丰刚骂,不看Fxx笑。父亲走了这么多年,化肥厂的老职工见我,还在向我如此诉说着。一次我去化肥厂卫生所,在二楼与人说话,一楼众人惊呼:咋有张丰刚的声音?怱忙跑到院中,仰望二楼看是我,热情招呼。去拜访天一软木老总,他更是直言不讳:你爹力保我们几个“造”字号,还大胆使用,都有好结果,令人感激。父亲的高尚品行,确实留存化肥厂职工的心中,我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 </p><p class="ql-block"> 化肥企业吃煤喝水量巨大,水是当地资源也能循环利用。而煤炭消耗随着合成氨的提升越来越大,父亲在改造3000T/年到5000T/年的过程中,把节能降耗作为课题摆上日程,组织技术骨干对造气工艺的燃煤环节反复研讨。提出利用煤渣粉末,混入新煤和焦炭再加上清水压制成棒,取名“清水煤棒”,反复试烧取得成功,仅此一项,每年可为企业节约百万元以上。清水煤棒,获得地市级科技成果二等奖,在全区化肥行业得到广泛推广应用。父亲的名字因此而永载内乡县志内。 </p><p class="ql-block"> 5000T/年合成氨改造顺利完成,父亲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又把5000T/年合成氨改造提升至1万T/年。1983年父亲主持完成了1.5T/年合成氨的改造,连续多次到郑州、上海等地采订设备,返厂亲临现场指挥安装调试,大多数厂领导都出差在外,只剩下厂长和他。试车连同开车一周前,父亲疲惫感到身体不适,向厂长请假休息,厂长要他坚持到全厂运行完成。1983年3月28日,我刚到宣传部办公室里,就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早上起来开门,右手无力抬不起来。急慌忙骑车赶到化肥厂,带父亲到他常去的公园旁边诊所。检查血压很高,即带父亲去县医院,恰巧碰到岳父,量过血压后,岳父立即决定,不能回厂,必须马上住院。3月29日,父亲半身瘫痪难以自理,厂里速派人带着支票到医院,配合院方全力救治。在县医院治疗仨多月,出院后到上海复查,治疗效果不错,有后遗症并不严重。自上海绕道湖南怀化,看望在部队服役的二弟。从此,父亲退出生产第一线,读书笔记才基本中断了。 </p><p class="ql-block"> 1.5万T/年合成氨改造投产成功,化肥产量大增,内乡化肥厂晋级为国家二级企业,成为河南省化肥行业排头兵。 </p><p class="ql-block"> 耕读,父亲一生中,读多耕少,读为进步,更为干好工作,还养成了读记的好习惯。耕为生计,主要是一头沉,微薄收入,不能养活家人,连夭一男一女,都是不能及时救治而留下心痛的噩梦。大姑、二姑、三爹家的生活,也需要时常接济。五六个孩子进城上学,他要负担。家里缺粮款,我们的学费由父亲支付外,妈妈几乎没有花过父亲的钱。父亲的生活,常年捉膝见肘,日不敷出,极少在机关食堂用餐,都是自已在住室内生火做饭,从郊区菜园里捡抬菜农扔掉的干叶子,用热水洗净晒干打包,白菜叶子煮红薯,父亲每年充饥三四个月,我到南阳上学陪父亲吃了一年多,最终受不了返回乡里,留下心痕是红薯削皮,这是父亲一生的奢侈生活!!我们长大嗷嗷待哺,上高中时,父亲帮人弄些化肥,对方送挑小麦。老家出产石棉,化肥厂用于管道保温材料,家乡人托父亲销售,从中多少得些好处。化肥和石棉使家里生活得到稍微补贴,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惹他人嫉妒,四处告父亲黑状。高中毕业前的秋夜,微弱的月光被黑云遮起,借着黑云间的金边漏落下来的光亮,父子俩人翻山越岭深一脚浅一脚地紧随父亲身后,几十里无语急怱怱赶回家中,退还他人送的两袋小麦,将两年来收购石棉赚的700元交给某大队会计保管,事后也没有退还给父亲,会计是我高中同学的父亲,钱就这样不了了之,父亲虚惊了一场。这年春节,全家九口人只花了两块七毛钱,节后返城,父亲脱下一身新绒衣裤送给爷爷,做好蹲狱的准备。正义的领导向县委提出:要想保住化肥厂,必须保住张丰刚,若要蹲监,我去!挫败了一小撮心怀鬼胎人想搞倒化肥王厂长的图谋。化肥和石棉利益的贴补也不能使我们吃饱,父亲突然发现二弟一人吃了三个人的饭,叹息着对三爹说:铁栓从来都没有吃饱过!二弟受不了饿肚子,带着妹妹回到老家上学。父亲知道他们吃不饱,就没有追究他们的不辞而别,任他们自由自在地长大成人。 </p><p class="ql-block"> 一头沉的耕种,父亲奔波在城乡之间,山路不再用脚板丈量,换骑自行车一天可以来回。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土地分包到户,饥渴的农民积极性,一下迸发很高,家乡的山坡被人们各自为战开垦成地,只要有土,草木遭殃,条条道道,星星点点,犹如破败的棉絮从身上流出,满目疮痍为了生存。父亲也不例外,加班加点从城里赶回家,帮助母亲垦出几片荒地种红薯。春耕秋收父亲利用工作之隙,一刻都没停歇,直到1984年全家农转非才完全脱离土地,小片荒地连同自留山送给三爹。 </p><p class="ql-block"> 全家进城,居住化肥厂,父亲因病退出生产一线,工作也由副书记兼副厂长改为副书记兼工会主席,之后专任工会主席到1995年退休,父亲已经六十六啦!闲不住的父亲,在他办公室前的院墙角开出一分多的莱园地,翻地除草、施肥浇水、釆摘收获到退休。耕读伴父一生,一生耕读无暇,留下洁净,留下清贫,无法用语言诉其辉煌,其身确实光亮,亮出什么--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这不正是父亲终其一生而追求的光亮么? 2020.8.2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