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岁月54

东方博毅

海阔凭鱼跃

　　如果一九七七年没有恢复高考，我可能会按之前预定的方向，尽量争取获得农村基层组织推荐的机会，以大多数人不具备的特长，去努力成为美术院校的工农兵学员，这打算似乎更符合我那时的客观实际；而恢复高考，自愿报名，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政策，给了我更多可以自主选择的机会，想到父母的期望，以及自己当初在校读书时，数理化可以名列班级前茅的成绩，加上对川美已经没有神秘感，我给自己重新确定了目标，报考理工科大学，学建筑学做建筑师！

　　记得小时候，父母给我们买的那一盒盒积木，曾经是我的最爱，除了可以按图拼出不同的建筑外，还可以根据自己的想象，组合出充满故事的各种空间和情节，我老爸给我说：修房子就跟搭积木一样，可以用同样的木块，搭建出完全不同的建筑；文革前夕，与我家院子只有一路一墙之隔，大门开在新民街上的胡子昂公馆，捐献给了国家，被拆除修建新民中学时，重庆某建筑公司施工队，先在曹家庵小山门前的月亮坝上，用楠竹和油毛毡等材料，快速地搭建起一幢捆绑式的临时建筑，王邦志一家，不知从哪里搬了进来；他爸爸长得高高大大，常常在最大的那间屋子里，与几位戴眼镜的人，坐着高高的凳子，在大图板上面，画施工队建在棉絮街的办公楼，以及新民中学的建筑图。

　　他们先用铅笔在图板裱好的纸上，用三角板、丁字尺靠着，画这些建筑的三视图，再用鸭嘴笔，在蒙上图板的玻璃纸上，用粗细不同的线条，异常精美的细节，准确无误的尺寸，把已经画好的铅笔稿，一笔一笔地描摹上去，最后在灯箱曝光和氨水熏蒸下，把那浅黄色的纸，变成了一张张漂亮的蓝图，工地上的工人，就是在拿着这些图纸的工头指挥下，一磚一瓦地先建成了施工队的办公楼，后建成了新民中学那些新房子和大门、围墙及操场；那按设计施工，把蓝图变成现实的过程，充满神奇，令人惊讶，还有施工队那些漂亮的男女文工团员，以及他们编排的节目，特别是那欢快热烈的《洗衣歌》等等，都曾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激起过十分强烈的震撼和无限遐想，也让我初步认知了什么是建筑和建筑师，不可思议的是：三十年后，当年施工队里那位能歌善舞的帅哥张绍川，竟成了我所在设计院的甲方。

　 在我学美术的十多年时间里，通过各种渠道进一步了解到：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米开朗基罗，拉斐尔，达芬奇等大家，既是伟大的绘画家、雕塑家、还是文学家、诗人和建筑师；初中一年级，在小龙坎重庆八中住校读书，知道学校所属的沙坪坝区，被誉为重庆的文化区，除有重庆大学、重庆师范学院、重庆建筑工程学院、四川外国语学院、西南政法学院等著名大专院校外，还有重庆一中、三中和七中；曾经与几位同学结伴，去重大和建院玩耍过，那时就知道：建院是培养建筑师和工程师的专业大学，文革前被人们称为：培育建筑工程师的摇篮。进入学校大门就可以看到：庄严神圣的毛主席塑像、如同殿堂般高深莫测的教学科研大楼、行政办公大楼、实验大楼、图书馆等等雄伟的建筑，以及绿树成荫，鲜花盛开，美如公园的环境，还有宽大的足球运动场、羽毛球场、篮球场、排球场、游泳池等等，都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也唤起过少年心中，对大学生活的无比向往；当年如果报考四川美术学院，于我是水到渠成的事，考取的可能性，也会非常大，而我恰恰给自己，重新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去跋涉。

　　在遭遇人生出现的这次重大机遇时，我还沉浸在无望的爱河中挣扎，经过相思之苦和冷静思考，理智终于让我们认清了自我，看到了存在于我们之间，那不可逾越的障碍，把我们从虚幻中拽回到现实，摆脱了那令人眩晕涡流的纠缠；但又让我在命运和前途的重新抉择中，产生了新的矛盾和焦虑，当我在犹疑和困惑中徘徊时，写下了《路》这首诗，一九八二年大学毕业时，抄录给好友刘弘作离别赠言，二零一七年在成都同学聚会时，刘弘将原文拍照，用微信发给了我，从中可以看出，那时我的心态和迷茫：

路！

最艰难的是人生的路，

变幻莫测，

常有迷雾将它罩住，

使你看不到未来，

把你引向密林的深处，

漠漠人生土地，

哪怕是蜿蜒小径也不向你展出，

忽而柳暗花明，

忽而山重水复。

嘿！

正当你惆怅满怀进退维谷，

也许云散雾消，

你的眼前

又会出现一条洒满阳光的坦途。

正当你踌躇满志，

正当你欢欣鼓舞，

也许三岔路口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诱人的瑰丽景色，

会在每条路的幽深里将你吸引，

幻化的奇彩、缥缈的虚无，

使你清醒的头脑变得糊涂。

选择一条走下去吧，

反正来到世上你就得走尽人生的路。

更有那断壁悬崖、高山峡谷，

会使你一筹莫展，

不置可否。

前迈是毁灭，

后退是懦夫，

朝前走吧，走你自己的路。

不要被棘刺荆丛所吓倒，

你该挥动你手中的镰锄。

岔道幽深处那莹莹的奇光，

并不会一下子就把你的魂魄镊住，

只要你有坚定的信念走你自己的路，

你的意志就绝不会堕入那飘渺虚无。

即使在断壁悬崖边也不要犹疑，

更不要惊慌失措，

你的智慧和辛劳，

能在它上面架起桥梁开出通途。

只有克服了千难万险，

你才能踏上光辉的峰巅，

生活才会将它的实质向你奉出。

迷雾只能遮住你的双眼，

却缚不住你的手足。

朝前走吧，

路漫漫其修远兮，

求索者前头无数！

毕业之即赠弘兄共勉

一九八二年八月抄录周毅

　　四川省当年的高考时间，确定在十二月十日至十二日，掐指一算仅有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而高考复习所需的课本和资料，居然手里一无所有，去县城新华书店才发现，那里从早到晚人头攒动，挤满了焦虑不安的知识青年，相关资料包括初高中课本，已经卖断了货，跑遍县城所有书店，仍然一无所获，只得写信向家里求助；我妈把我读初中到高中的所有课本，以及能够找到的复习资料，全都用包裹邮寄过来，面对这一大堆既熟悉又陌生的基础课本，我竟不知该从何入手，去开始那漫长而艰苦的旅程；我把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这两副励志对联作为笔记扉页上的警句，随时提醒自己，必须以悬梁刺股，裹足取暖，废寝忘食的决心，去抓住这来之不易的大好时机。

2022年1月12日于重庆

（文中图片除本人照片由好友王林拍摄外，均来自网络，致谢原作者。本文在编写过程中，越来越多地受到朋友们关注、点赞和支持，特别是当年许多知情者、当事人不断给我提供的许多新情节，丰富了本文内容；还有一些知名作家和专业人士，给予我热情的点评和点拨，激起我更加坚定，要认真完成本文的信心，激情和动力；还有不少读者数着日子，真诚地期盼着新篇的发布，让我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和懒惰，鞭策着自己更加努力前行；向大家致以最衷心的感谢）

【本文作者】笔名博毅，越人后代，祖籍宁波，生于重庆，理工男，教授级高级建筑师，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毕业于重庆建筑工程学院道桥系和建筑系；现任世界华人建筑师协会理事，地域建筑学术委员会主任委员，山地建筑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委员；重庆大学城市科技学院建筑学院名誉院长；重庆交通大学客座教授；重庆市规划学会历史文化名城专业委员会委员；曾担任过重庆市设计院副总建筑师，海南分院副院长，第二建筑设计所所长。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重庆建筑设计股份有限公司(中国西部设计院)总经理、总建筑师，周毅工作室主任；重庆建筑工程设计院有限责任公司副院长，执行总建筑师，董事，兼三分院院长，其间兼任重庆大学城市科技学院建筑学院院长近八年；退休前任重庆同和建筑设计事务所董事长，总建筑师。从业三十多年来，担任总设计师和项目设计主持人，亲自完成过近两百来项复杂且具有重大影响的重点项目设计，曾获得过詹天佑奖、鲁班奖、城市标志性建筑设计奖、世界华人建筑师设计奖等奖项，撰写和发表了《吊脚楼，一座城市的故事》、《大型国际会展中心设计初探》、《关于加快调整和完善重庆市旅游发展总体规划的思考》、《感悟山水文化》等学术论文。退休后加入重庆某合唱团，除了唱歌、排练、比赛以外，旅行、摄影、写作、做家务、从零开始学弹钢琴…，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