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南闯北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22新年第三天,买了一双鞋。平平常常的一件事,却勾起来不少与鞋有关的联想和回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双鞋是标准的老头鞋。若是正常穿,我并不喜欢。但我买它的目的是当拖鞋用,老头不老头的也就无所谓了。家住沈阳,一到深秋和早春季节,屋内挺冷。小区的供暖不好,冬季室温经常在十八度以下。这几年由于没有一双保暖效果好的拖鞋,让脚受了不少委屈。按说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但市面上常见的那些臃肿的厚拖鞋我又不喜欢,所以就一直这么对付着。撒摸好几年了,网上和实体店,一直也没碰上合适的鞋。</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三号那天上街,又去了工业展览馆附近的一家鞋店。这家店的鞋以户外鞋为主,价格档次也对我的路数,所以基本每年都要去淘上几次。按说这种老头鞋不应是它家的菜,但不知这次怎么就碰上了。黑色的,皮毛一体,帮厚底软,天冷时在室内当拖鞋穿,正是我的菜。拿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穿了几天后,感觉特别好。脚一直热乎乎的,再也不用象以前那样又穿毛袜又盖棉被的了。这股暖和气,从脚下暖到心头,又从心头暖到脑袋。与鞋有关的许多记忆,都被这股暖乎气给勾出来了</span></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千层底鞋。记忆中对鞋的最初印象,是妈妈亲手做的千层底布鞋。小时家里条件不好,我们五个孩子穿的鞋,多是以妈妈自己制作为主。后来生活条件逐渐改善,才慢慢转为以买为主。那时的孩子,谁要是能穿上一双买的鞋,绝对是嘚瑟和显摆的资本,是贵族一样的存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做鞋的大致步骤是这样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一步:糊“疙呗”。这个“疙呗”只是一个发音,准确的字是啥,我也不清楚。先用白面做成糨糊,再将一些旧的布料用糨糊一层一层的粘在一起(一般得三四层左右)。晒干后,就成了“疙呗”。</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二步,纳鞋底。将 “疙呗”先剪成鞋底的大小和样子,之后将三层左右的“疙呗”叠在一起。之后用麻绳,以较密实的针距,一针挨一针地将这些“疙呗”缝在一起,俗称纳鞋底。这纳鞋底可是个技术加力量的活,在当时的妈妈堆里,也是一个争脸面的活。谁要是纳得又快又好,谁就会被别人羡慕欣赏甚至忌妒。我曾象征性地学过纳鞋底。先用锥子在鞋底上扎一个眼(必须扎透),之后用另一个穿着麻绳的略小一点的针,引导着将麻绳穿过鞋底,勒紧。纳一个鞋底究竟需要多少针,没听说谁做过准确的统计,但估计就是小孩穿的鞋,怎么也得几百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三步,做鞋帮,也就是鞋面。同样需要用“疙呗”做原料,将其裁剪成鞋面的形状,在外侧粘上鞋的面料用布。为防止错位变形,还需要用针线缝上若干趟。我记得当时妈妈保存了不少“鞋样子”,也就是用纸剪出来的,不同款式大小的鞋帮图样,做啥样的鞋,就找出相应的“鞋样子”,照葫芦画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四步,将鞋帮跟鞋底缝在一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制作一双这样的鞋,很是费心费力。若按现在的观念衡量,那是原料成本极底,人工成本极高。但在那个年代,人工成本都是被忽略的,一切以不花钱少花钱为主。妈妈们的付出,也多在习以为常的社会认知中被忽略了。而妈妈们自己,只要看到孩子穿上新鞋后的快乐,也就觉得做鞋过程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值得的,都是快乐的。而当时的孩子们,穿上鞋后,也多是只顾得疯跑疯显,及至长大后,才真正知道了当妈的那份不容易和对孩子的爱与付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手工做鞋的技术含量也不低,大小薄厚啥的讲究也很多。但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在母性和生活重压的双重作用下,我妈及周围的其他母亲们,几乎各个都是生活的多面手和能工巧匠,做鞋,做衣服,做大酱,腌制各种咸菜等等,只要是过日子离不开的活路,十八般武艺几乎都能拿得起放得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写这篇东西的时候,我特意跟我妈唠了唠这方面的事。老妈还透露另一个事。镇内有一家生产手工布鞋的小工厂,其纳鞋底的工作对外承租。我妈做过这种活。纳一双大人穿的鞋的工钱是四角钱,小孩的鞋是三角钱。大人的鞋,起早贪晚顶多也就能纳两双,小孩的鞋能纳三双。也就是说,起早贪晚地忙上一大天,还挣不到一块钱。这样挣来的这点钱,能不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还曾被另一件与鞋有关的事感动过。一位同齡人中姓杨的战友,在一九八0年时,老母亲来部队探望,从家出来时穿的是单鞋,而到部队后天气冷了,穿原来的鞋冻脚了。老人是小脚,市面上买不到合适的鞋。我的这位二十多岁的战友,就一针一线地,以接近于纳鞋底的方式,为老人做了一双鞋。有儿如此,值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二,胶皮靰鞡鞋。从家里有条件为孩子们买鞋后,胶皮靰鞡鞋就是我在冬天时穿过最多的鞋了。黑龙江的冬天,零下二十多度是常态,所有的穿着,防寒都是第一位的。胶皮靰鞡鞋这种鞋本身的防寒性能一般,但它最大的好处,是买鞋时选大一点的号,之后可以往里面楦厚厚的一层靰鞡草,从而大大提高鞋的防寒性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靰鞡草,是一种生长在东北地区的草,曾和人参貂皮一起,被列为东北三宝。靰鞡草在我心中的最大价值,是冬天絮在鞋里,可以防寒。但在往鞋里放之前,首先要用木棒对其进行反复锤打,待其变软后,就可以放入鞋中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靰鞡,是东北地区少数民族常穿的一种防寒鞋,用皮做帮底,布做靿,内垫乌拉草。我这里说的胶皮靰鞡鞋,是我们老家那一带对黑色棉胶鞋的一个通俗叫法。应该是从"靰鞡"一词沿用过来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那时用的靰鞡草,都是从街里花几分钱或一角钱买来的。镇子里有专门靠此挣钱的,他们冬天到镇外几里地的地方去割这种草,之后蹲在街里的路边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价格一般分两种:一种是没经过锤打的,价格低点;另一种是人家已经锤打好了的,自然要贵一点。记得前一种好象是五分钱一小把,后一种是一角钱。一般这么一把,够用两次左右,而每絮一次,可以反复使用上几天。都是晚上睡觉前拿出来放在炉子边烘干,第二天再放进鞋里。当然是使用的次数越多,防寒效果就越差了。啥叫幸福?那时每当鞋里絮的是新靰鞡草时,就有一种幸福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三,皮鞋。以我家当时的生活条件,别说我这小破孩,就是大人,也根本穿不起皮鞋。我之所以小小年纪就能有过穿皮鞋的经历,完全是因为我妈。爸妈定婚时,我爸以从山东闯关东来到黑龙江打工的身份,不惜血本地为我妈买了一双皮鞋。黑色的,外面是啥皮不知道,里面好象是狗皮,带毛的。在我十岁左右时,脚的大小已经可以穿这双鞋了。我妈便把这双鞋拿给我穿。我当时并不知道皮鞋的身价,也不知道能穿上皮鞋对一个小孩子意味着什么,只是看里面有毛,穿上扛冻,便兴高采烈地跑出去跟小朋友显摆去了。但穿了没几次,脚就长大穿不了啦。后来那双鞋的去向我也不记得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四,回力鞋。大概是1972年上初中时,同学的姐姐去上海出差,帮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每人带回了一双回力牌球鞋。记得价格好象是13元一双。有这样一双鞋,在当时那是相当拉风。我们四五个人美坏了,一起上学时,走在路上有点飘飘然的感觉,进到校园也是吸尽眼球。记得有一个外班的同学,身高体壮,爱打架,大家平时都惧他几分。那天见我们几个有点招摇抢眼,估计是出于忌妒和见棍撅棍的豪横,走过来寻衅滋事,还故意往一个同学的鞋上踩了一脚。这个同学虽然十分心疼和气愤,但也是敢怒不敢言。这哥们耍足了威风后,也没再进一步要我们的难堪。前几年同学聚会,见到这个当年踩鞋的同学,提及此事,他却记不起来了。伤人者和被伤者的心灵痕迹,差距太大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那双回力鞋是43号的。我那时的脚已经穿44号的鞋了,但回力球鞋的鞋号偏大,实际大小等于44号的。而我当时的身高可能仅仅一米四五左右,与这个大鞋实在不协调。记得邻居的一位大娘,我从她身边路过时,听她叨叨咕咕地说了一句:这孩子穿的是谁的鞋啊,咋这么大。虽然后来我的身高长到了一米七四,但配这双脚仍不是很到位。我感觉,应是小时候营养没跟上,否则,按这双大脚蕴含的基因潜力,怎么也得往一米八上靠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五,旅游鞋。一九八五年底,我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双旅游鞋。这双鞋来得有点意外。当年解放军报组织了一次关于部队生活的征文,我以连队踢足球为线索,写了一篇小稿投了出去。意外的是,此稿不但被军报刊用,而且还获了奖。除了五十元的稿费,另外还奖励了一套运动服和一双旅游鞋。军报就是军报,办事十分认真负责,奖品寄出前还专门来信寻问了鞋号的大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收到奖品后,当然十分高兴。运动服很好,旅游鞋穿上脚后更是觉得舒服,走起路来都觉得鞋底往起一弹一弹的。那种感觉比当年穿上回力鞋时更是强了好多倍。可惜对这双鞋缺乏功能上的了解和穿着上的珍惜,走路穿,跑步穿,爬山穿,甚至踢足球也穿,结果过早地损坏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六,高腰翻毛皮鞋。一九九九年,一次去哈尔滨办事时,在一家商店看到了一双高腰翻毛皮鞋,鞋号大概是四十五或四十六的样子。由于鞋太大,不好卖,故做降价处理。原本怎么也得几百块钱的东西,只要八十元。我试了试,虽然略大点,但感觉加个厚鞋垫,再穿上个毛袜,应该没啥问题,正好适合我骑摩托车时穿。自那以后,这双鞋的利用率可是不低,不但骑摩托穿,爬山旅游啥的也没少穿。如今的鞋龄虽已超过二十年,容颜逝去,廉颇老矣,但正常穿仍然没有问题。</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多年来,由于脚大,遇到过多次相中了鞋却因没有大号而放弃的遗憾,但也遇到过多次跟这双鞋一样的情况,因脚大而捡了便宜。唯一时常不能释怀的,就是总觉得现在的身高,对不起这双大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鞋引来众鞋忆。每一双鞋,都为我的人生踩出了坚实的脚印,每一双鞋的背后,都有着时代的缩影和生活的进步。回首处,人生路大道坎坷高低不平;回首处,一路走来多姿多彩步步含金。我的鞋,我的路,一切都正在继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头说一下,这双老头鞋来的正是时候。在虚岁六十六的年龄上,能得到这双老头鞋的加持,愈发觉得名正言顺,人鞋两合。走向老年的步伐会就此更加坚定稳健,更加势不可挡。管它呢,只要脚上暖暖和和的,大步向前走就是了。</span></p> <p class="ql-block">说明:篇中部分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