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小河 悠悠的情思（散文）

赵兴海

——记忆囊宋河（二）

　　村前那弯弯的小河，不知存在了有多少个千年，默默地静静地悠然地流着。在阳光下闪烁着粼光。河水走了，阳光明天还来；夜晚，月亮和星星浮现在河面上，小河少了孤独。河的两边是群山，树木葱嶸，溪流从山涧流出，每一滴水都有着生命和灵性，有着目标和向往，虽不知道远方是什么样子，可听说过大海，那是永不干涸的梦想。阿昌人从远古走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护着大山，守护着河流，前进的脚步永不停歇。长了青苔的石壁，记下太阳的光泽，还有河水的足迹，造化出不屈的脊梁，烈火燃烧的激情，山一样的剽悍，还有水一样的柔情。

远古的一天，仙人登山匠，赶了一群黑压压的肥猪顺河而下。急急忙忙，行色匆匆，与阿昌老汉不期而遇：“诺大一群石头，您那是要赶往何处去啊”，一句话道破天机，话音刚落，眼前便是一山的大黑石头，仙人却已人间蒸发。从此，阿昌人拥有了筑石脚、做磨盘、建碾子、打碓窝取之不尽的石料。墨黑的石头，长满细密的蜂巢样空穴，人称蜂窝石，比起一般的石头轻了许多。“山顶之石，色稿赤而质轻浮，状如蜂房，为浮沫结成者，虽大至合抱，而两指可携，然其质仍坚，真劫灰之余也。”徐霞客当年是这样描述腾冲火山石的，然此处火山石，倒没有轻到“虽大至合抱，而两指可携”的程度。美丽的传说总会勾起无尽的遐想。几千年前，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一股火龙从大地冲向天空，天昏地暗，生灵涂炭，万物淹没在通红的岩浆里。若干若干年后，天渐渐变蓝，地渐渐变绿，弯弯的小河岸边有了这座石头山，小河的两岸坐落了星星点点的阿昌山寨。

历史的车轮滚到元朝。缅甸蒲甘王朝，脑子进水，不知天高地厚，异想天开，也想来招惹一下大中国，大举进犯我边境，蒙古大军直接追到他们蒲甘老巢，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溃不成军，从此再不敢造次。据说那场最大的战役就摆在这条小河上。死伤数万人，血流成河，阿昌族的先民勇敢地参与了这场保家卫国的战斗，为后人留下无上荣光。

一坵叠一坵的梯田，从小河边向半山腰的阿昌山村延伸，错落有致，随山形变化而变化，恰似刻画了阿昌人勤劳智慧的五彩沟回。虽没有元阳梯田那么壮观，但也深深地烙上了农耕文明的印迹。从地域看与元阳梯田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然，我想到了阿昌族创世史诗葫芦娃的故事。其中遮帕麻与遮咪麻的第五个儿子不就是哈尼人么。也许你会说是巧合，也许你会说是牵强附会。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云南各民族，从来就有各自的稻作文化，阿昌人也不例外，据说过去毫母雷、黄板所等优良稻谷品种的培育，就凝聚了阿昌人的聪明与智慧。

夏天是栽秧季节，雨中，梯田里，一袭蓑衣一顶斗笠，还有那泰然自若的老水牛。汉子豪放地耕耘，姑娘潇洒地栽插，“大田栽秧行对行，小田栽秧妹对郎，大田落水小田淌，小田聚水秧苗长”山歌的嘹亮里编制着秋天的故事。

我是在秋天去看望那弯弯的小河的。沉甸甸的谷穗诉说着丰收的喜悦，田野的黄色告诉你，这是金灿灿的季节。坐在小河边绿茵茵的草地上，大瓢大瓢地呼吸那清亮的河风，听小河弹奏清澈得能够照见你美丽心情的河水。温暖的阳光照着脸庞，照着全身，如母亲的大手抚摸着受委屈的小孩。

　　多少年前，小山村坐落在山脚下，如一乖巧的狮子虔诚地伏在山脚下。那群儿童打着赤脚上学，点着松明火晚自习。放学了奔向小河，打着精屁股“鱼翔浅底，中流击水”；放学了钻进大山，无人笑话你衣衫褴褛，尽可看“鹰击长空，山花烂漫”。那时，小河边有碾子房，附近几个村子的农户，用牛马驮了谷子来碾，算是利用水能最大的“机械化”设施，有石碾顺着碾槽转动发出的声响，有小河哗哗流淌的水声。河床都比较宽，河水落差小，河流平缓，河床上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长满了青苔。刀切一般笔直的悬崖耸入云端，悬崖脚是河水转弯的地方，但见水流奋不顾身地冲向岩石，迫不及待地演化成绚烂的白色浪花，于是水流实现了一个华丽的转身。在河里捉鱼是一种快乐的享受，夏天在暴涨的浑水捞篼捞，秋天在清澈的河水里摸夜鱼，冬天可以支溜通撒网，总会给你带来美好的回忆。

　　蓦然回首，毕竟几十年与小河千岁万岁相比，只不过眨眼一瞬。河水依然默默流淌、依然清澈透明。两岸青山不改，只是有了太多的人为痕迹：几道横跨的桥梁贯通了两边盘山的公路；河道里多了水泥钢筋的拦河坝；河两边山腰上多了几条蛇形盘绕的沟渠。还有那不时传来的车辆引擎声。或许昔日那插秧唱山歌的女孩，早就蜕变成了美女的妈妈，丰腴而富足。改天换地，时代潮流，顺理成章。只是内心还是有种隐隐的抗拒，那种抗拒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我想改造自然，利用自然，还要尊重自然，如若守着自然资源，过着那种我们小时候衣衫褴褛的日子，并不是我们想要的，我更盼望人与自然和谐相伴的美丽图景飞落小河、飞落人间。

看着悠悠的河水、魏巍的群山、草丛中不知名的野花，还有偶然飘来的白云以及贴着水面翻飞的水鸟，陶醉其中，仿佛进入了一种梦境。就像独自在享受一场豪华美丽的时光盛宴，太奢侈！太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