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鞑王庙的传说</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段守怀</div></h1> 在灵石县翠蜂镇延安村有一座“鞑王庙”。它坐落在延安村中心地带,背倚本村最高山峰——莲花台,面临静升河古河道。占地总面积两千平方米左右。十多年前,庙内主要建筑正殿、圣母殿、戏台仍然保存完整。墙壁上镶嵌的石碑,镌刻着延安村的历史演变。可惜,庙内的大铁钟被大炼钢铁时砸碎熔化,据说那上面铸刻的文字详尽地记载着古往今来延安村的兴衰荣辱、沧海桑田。<br>据庙内碑刻记载,鞑王庙所在地过去一直叫做“下庄村”。民国九年才与当时的“后王中、薛家沟”合编为延安村。因为三村合而为一,使原来“一”字形的村庄成为更大的“一”字形,故取‘延长安乐’之意而命名。 鞑王庙所在地下庄村,在元朝时被称为“下庄里”。每当有人提起鞑王庙的来历时,村中的老者就会脱口念出两句民谣:“元朝鞑子强,汉人尽遭难”、“十家一个君爷爷,十户一把切菜刀”。老人们都会感慨地讲出一段与鞑王庙有关的历史传说来:<br> 那时候,元朝政府为了强化统治,他们在汉人居住地实行灭绝人性的“里长、甲长制”。元政府把汉人每十户编为一甲,每十甲为一里;每一甲派一名蒙古族士兵担任甲长。这个蒙古兵甲长就是这十户人家的“君爷爷”。平时这个“君爷爷”的一切生活费用都得这十户人家分担。这十户人家还必须轮流去侍候自己的君爷爷。各家若有婚丧大事,须得“君爷爷”批准,亲朋好友才能相聚,否则就以“非法聚众罪”论处;吃饭时各事主还得把自己的“君爷爷”请来安排在上座敬奉。这些“君爷爷”还普遍占有本甲内新婚媳妇的“初夜权”。这些散居于民间的蒙古族人,形成了元政府统治汉民的组织网络和政治、军事力量。他们丧尽天良,无恶不作,老百姓对他们是既恨又怕。平时经常挨打受骂,被罚做苦役更是家常便饭;如果有谁惹恼了他们,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就会把你流放、充军,甚至可以要了你的命。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延安村远景</h3> 那时候,元政府还下令禁止民间私藏武器,不准汉人练武,并实行“一甲一把切菜刀”制度。也就是说,每十户人家才能配备一把切菜刀。这一把刀还得用铁链锁在一个房子里,称为“切菜房”。做饭前各家各户端着洗干净的各种蔬菜排着队在“菜刀房”切碎,然后再端回去煮熟。这些制度、规定给汉民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麻烦,这些羞辱性的强制措施早已在人们的心头播下了反抗的种子。<br> 那时候,汉人们对“君爷爷”的仇恨是可想而知的。可是让你想不到的是下庄里“鞑王庙“内享受历代香火,被村人顶礼膜拜的“鞑王爷”竟然是那时候统治下庄里的一个“君爷爷”。在其他地方,汉民们对“君爷爷”恨之入骨,我们这个村里的“君爷爷”居然会享受到人们如此的尊敬,这其中的缘故确实让不知内情的人们百思难得其解。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延安村鞑王庙</h3> 据说,这位享受如此殊荣的“鞑王爷”是下庄里的最后一任里长。他上任时已是一个年近五旬的蒙古族老兵了。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弯弯的后背,红脸长须。他站立时两条腿很难并拢,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在人们的记忆里,他既不去享受前几任君爷爷理所当然的特权,更不像其它里的“君爷爷”那样的为非作歹。平时人们经常会看到他手捧着一本书在读呀读的。每当黄昏时,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在门外、树下喝水休息时,一抬头常常会发现在他居室的屋顶上,这位君爷爷总会双手抱胸、仰头北望,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有时候在他读书入迷之际,胆大的孩子们也会由远而近地望着他。每当这种时候他总会看着孩子们发呆,直到孩子们跑得无影无踪。他的汉语讲得很流利,不用打手势就可以同村人随便交谈;他也熟知当地民情习风俗,村里有人家过婚丧大事时,他总会提前到场祝贺。吃饭时他竟然主动与年长者举杯同饮,更可敬的是他也像亲朋好友一样给事主随礼。每逢收秋打夏,他总会抽空到场里帮忙,夏收遇到打雷下雨时,他也会像农家老少那样急急忙忙地在打麦场上跑来跑去。在人们的心目中他已经是一位和睦相处的好邻居,根本不是民族对立的“君爷爷”了。<br>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位甲长门前那棵槐树上的“知了”,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人们清楚地记得,他刚上任时亲手栽下的那棵小槐树已有大碗口那么粗了。树荫下,石桌前,人们却记不清在这里有多少次喝过他亲手给收秋打麦的人们准备的茶水了。这一年,又是知了不停叫唤的季节,门前那棵槐树的小叶儿无精打彩地卷成了小卷儿,地上一些枯落的树叶随着干土在到处乱飞。庄稼汉子们面对着近乎绝收的庄稼仰天长叹。那几天,忽然有几个被派到黄河工地上做工的人偷偷地溜了回来。这些人白天躲在家里不敢露面,晚上才悄悄出来活动。时间不长,四乡八村都在暗地里传播着外面的消息:在黄河工地上挖出了一个一只眼睛的石头人,背上有两行小字‘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这一消息,把四村八乡的庄稼汉都震惊了。因为它正好应验了早在春天时就广为流传的童谣:“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延安村鞑王庙</h3> 此后的日子里,祖祖辈辈安守本分的庄稼汉渐渐不安分起来。八月十五前几天,家家户户都莫名其妙地收到了一份月饼。打开包装,里边都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八个小字“中秋之夜杀鞑虏”。于是,周围乡村散居于民间的“君爷爷”们一个都成了人们紧盯的目标。那时候的乡村,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到处在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几天后,一夜之间,平地里呼啦啦地冒出了许许多多头裹红巾,手持农具、棍棒的壮汉。也就在这—夜之间,平日里养尊处优、威风凛凛的“君爷爷”—个个身首异处。这“八月十五杀鞑子”的故事,我们村里上年纪的许多人都会给你讲得绘声绘色、有头有尾。 我们“下庄里”的这个“鞑子”那一夜却没有被人杀掉,他被我们村里人藏了起来。庄户人家为他备好汉人衣服,给了他充足的路费、干粮让他化装逃走。但是他却不愿意接受村人的好意,在一个夜晚,他永远长眠在了自己生命活过十几年的地方。那一夜,他靠在自己居室屋顶的矮墙边,面向着北方,血流下一滩……他默默地承担了自己民族播种的灾难。第二天,当村人发现时,他早已命归黄泉了。无奈之中,村民们只好默默地把他安葬。<br> 他死后的数年间战乱纷纷,匪盗猖獗。大小股土匪、毛贼时不时骚扰、劫掠乡村四野。每到夜晚,家家户户胆颤心惊,男丁壮汉轮流守护着村庄。尽管如此,周围村庄被抢夺钱物的案件还是不断发生。唯独我们村里没有受到侵扰。据后来抓获的盗匪讲,他们也曾几次组织过进村抢劫,但是,无论他们从哪条路进村,向哪个方向走,都会被一位身高丈余,手持大刀,全身披挂的红脸大汉拦住道路;身边总会听到数不清的人喊马叫,不知道保卫村庄的人马到底有多少。<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延安村鞑王庙</h3> 这样一来,“鞑王爷“显圣护村的故事便被人们传得有鼻子有眼,神乎其神了。人们都认为他们的“君爷爷”仍在暗中保护着自己的臣民。 为了感谢“君爷爷”的庇护;求得世世代代的安宁,村民们纷纷捐物、捐银,为自己心目中敬仰已久的“君爷爷”修庙、立碑,永久祭祀。<br> 从此占地数亩的“鞑王庙”便在这位“鞑子”生前居住过的地方矗立了起来。 “鞑王庙”建成后,庙内香火日盛。附近的乡民经常到庙内焚香、礼拜,祈求保佑。据传,很长一段时间内“鞑王爷”极其灵验,每有祈求无不心想事成。因此,庙宇殿堂经历明、清两朝600余年,规模渐大。据庙内碑刻记载,大规模的翻新维修竟有七次之多。最早的是明正德十四年,隆庆四年,天启元年,清朝时有乾隆21年,道光四年,同治十年。据出生于清朝光绪年间的外祖父给我讲:“清朝末年,他们在庙内读书时‘鞑王庙'远看灰墙绿瓦气势壮观;近看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庙内泥塑、彩雕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在周围十里八乡非常出名。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延安村鞑王庙</h3> 民国建立后,为了表达“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成果,“鞑王庙”在民国初年被改名为“龙王庙”。祭祀的对象变成了“龙王爷”,主要建筑却基本保持原貌;村民们也还是习惯地称其为“鞑王庙”,并且把这个称呼一直延续到现在。 最近几十年以来,“鞑王庙”内衰草遍地,瓦残檐断,任凭着岁月的风霜雪雨腐蚀剥落着,(特别是2021年秋天的连绵大雨,使庙内房屋倒塌惨不忍睹,房檐屋瓦损失殆尽)“鞑王庙”也同各地的庙宇一样渐渐地退出了历史舞台。然而留给人们的深思却是永恒的:作为异族征服者的一个最基层小官,能够在自己的同伴被杀,自己的民族统治被推翻以后,让被征服者为自己立庙祭祀600多年,受到后世人的顶礼膜拜,这其中的缘故直到今天仍然有着积极的意义。 本期责编:梁志友 张文俊 程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