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杨军出差

苍松

（此文曾发表于“山海经”杂志）图片来自网络

１．

二十七岁的长沙市警察杨军奉命到深圳出差。

他带了简单的行李，买了车票，到第四候车室候车。离上车还有近半个小时，他拿出一份军事画报来看。

当他看了几分钟，有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盯着他看；小孩又爬上他左边没人的座位上，从侧面盯着他看。杨军戴着眼镜，正看得入神，画报挡住了整个脸，没有注意到小孩的举动。

过了一会，小孩忽地用手推开杨军的画报，盯着杨军的脸仔细地打量着。杨军先是一惊，看是个小孩，就笑了说：“小孩子，你也想看画报是吗？”

小孩不答话，只盯着他的脸看。

杨军觉得奇怪，又觉得小孩很可爱，伸手正要摸他的脸，这时有人叫道：“小石，过来，没有礼貌，到妈这儿来。”杨军抬头看到对面的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正向小孩招手。杨军说：“没关系，小孩很可爱。”当杨军的眼睛和那女子的眼睛对视时，发现女子的脸上现出惊疑的神色，而后即刻低下了头。杨军也即刻收回眼光，摸了一下小孩的脸。小孩抿着嘴笑了，一步一回头地回到了他妈身边。女子把小孩抱起坐在她的腿上，可小孩还是扭过身来，盯着杨军看。杨军想：小孩肯定是想看画报上的飞机大炮等画面。杨军走过去，将画报递给小孩，说：“你想看上面的画是不是？给你看吧。”小孩不接，摇了摇头。杨军奇怪了说：“那你盯着我看干吗？”小孩大声了说：“因为你是我爸爸。”杨军惊疑地一笑，“哈，是吗？”小孩肯定地点了点头。小孩母亲拍了下小孩说：“别乱讲，小石。”小孩说：“就是嘛。”母亲抱起小孩，对杨军说：“小孩不懂事，乱讲，对不起。”接着就向厕所那边走去。小孩趴在母亲的肩头，还是盯着杨军看。忽然，小孩一声“爸爸”叫了出来，接着把头埋了下去。杨军吃了一惊，由于工作忙，还没找女朋友的他，听了浑身一颤，一股热血涌上来，居然脸都红了。

直到上车，杨军再也没见到那对母子。

列车行驶两个多钟头后，杨军感到口喝，拿出保温杯，去打开水。

当他来到前面一节车厢的中部时，猛然从背后传来一声“爸爸”的叫唤。杨军感觉是那小孩的声音，不觉回头来看，果然是那个叫小石的小孩坐在他妈妈的腿上冲着他笑，脸通红，见到杨军也冲他笑，小孩急忙用一双小手挡住脸，把眼睛从指缝里偷看。母亲拍了小孩一下，说：“又乱叫。”母亲对杨军一笑说：“对不起，不好意思。”“没关系。我还以为你们没上车呢，我坐后面一节车厢里。”杨军握着小孩的手说：“小石，等叔叔去打了开水，到我那里去玩好吗？”小孩使劲地点点头。

等杨军打了开水来，却不见了那对母子。

杨军四周看了看，也没看见，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居然有些怅然。

２．

一个多小时过去，杨军开始打起盹来。迷糊中感觉一双小手抓着他的手抚摸。睁眼一看，是小石。小石呆呆地看着他，一脸渴盼的神情。杨军打心里喜欢上了这孩子，一把将他抱起，坐在自己的腿上说：“刚才怎么不见了你们？”

小石说：“我妈不让我见你。”

“那你怎么又来了呢？”杨军笑着逗他说。

小石嘟着嘴说：“因为，因为我好想你好想你。”

“你以前又不认识我，怎么想我呢？”

小石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你是我爸爸，我怎么不认得你，好早就认得你。”

杨军觉得奇怪了，摇摇头说：“真的吗？我不相信。”

小石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递给杨军说：“不信，你看。”

杨军接过照片一看，吃了一惊，世上居然还有跟自己这么相像的人，怪不得小孩把他当成他的爸爸。杨军呆在那里，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小石急了，用小手捶着杨军的胸脯，说：“你还不承认，我都快想死你了。”

杨军回过神来说：“那么说你爸爸是警察？”

小石不无得意地说：“是啊，妈妈说爸爸是英雄，说爸爸在我出生不久抓坏蛋时牺牲了。牺牲是什么意思？小朋友说是死了，可妈妈说是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要很久才能回来。我就等啊等啊，一直等到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可你却不认我，我叫你你也不理我，你是不要我了吗？啊？”小石说着都有些哭腔了。

杨军听着小石的话，眼睛有些湿了。面对小石渴盼的眼神，想到又是一个战友的遗孤，做他的爸爸是光荣的，甚至是义不容辞的。杨军情不自禁地一把将小石紧搂在怀里，说：“小石，乖儿子，我要你，爸爸要你，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小石杨起脸叫了一声：“爸爸。”声音清脆而响亮。杨军欢喜地答道：“哎，儿子真乖。”接着亲了亲小石的胖脸，小石也抱着杨军的脸亲了个够。小石遛下地说：“我去告诉妈妈，说我的爸爸回来了。”

杨军抬头却看到小石的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身边的走廊上，正揩着泪水，哽咽地看着他们。

小石扑到母亲怀里说：“妈，爸爸回来了，他就是我爸爸，我说是的吧，他就是我爸爸。”

杨军和小石的母亲都红了脸，不知所措。为了孩子，也只好将错就错。

当着其它乘客，杨军和小石的母亲都不知说什么好。好在小石和杨军又是亲热又是玩耍，杨军也就像真的父亲关心自己的孩子一样，问小石很多小石小时候的事，小石也问杨军很多关于他如何抓坏蛋，又怎么才回来和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杨军只好顺着小石的心思瞎编一通。把个小石哄得开心极了。

几个小时过去，小石疲倦地趴在杨军的怀里睡着了。

小石母亲不时向杨军投来感激的微笑。

夜已深了，火车经过了几个大站，很多乘客都下了车，这排座位上也只剩下他们三人。

杨军问小石母亲；“你们到哪里下车？”

小石母亲说；“到广州。母亲病了，回去看看。你呢？”“噢，我到深圳。”

“真不好意思，打搅你了，这孩子。”小石母亲说。

杨军急忙说：“嗳，别这么说。看来你丈夫也是我的战友，我应该向他学习。可我没他那么英勇，几年来也没立什么功。我为有和我长得这么像的战友又是英雄而感到非常自豪。”

小石妈听他这么说，眼泪一涌而出，低了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其实……，其实……。”杨军见状，急忙说：“对不起，让你伤心了。”小石妈挥了下手，低声说：“不是。其实是我骗小孩的，他爸不是警察，……。”

３．

原来，小石母亲本来是广州郊区的人，四年前被一抢劫犯强奸后有了孕。本来想打掉的，可医生说打掉后就再也没有生育了，就这样生下了小石。不久抢劫犯被枪毙了。小石母亲为了不让孩子被人嘲笑，就带着刚出生的小石来到长沙生活。小石渐渐大了，闹着要爸爸，母亲当然不能说他父亲是抢劫犯，为了不沾污他幼小纯洁的心灵，母亲就给孩子编了这个谎言。

杨军听后明白了，可心里却酸酸的。叹了口气说：“我怎么跟个抢劫犯长得这么像。”

小石妈说：“也不是。这照片其实根本就是你的。”

“啊，这照片是我的？怎么到你哪儿？”杨军不解。

小石妈说：“我来长沙后到一个照相馆工作。两年前，你到我们照相馆照过一次相，你应该还记得吧？”

杨军想了想，终于记起两年前自己评上了优秀警员，是照过一次相，“噢，是的，就是那个凤泉照相馆？”

小石妈点了点头，“当时我无意中多洗了一张，本来是要给你的，可看着那张相片照的效果很好，我就留了下来，当作自己的得意之作，拿回家保存了起来。可不久，被两岁的儿子翻了出来，就问我是不是他的爸爸，我不想伤他的心，就说是了。根据这张相片，就给他编了一个他爸爸是警察还是英雄的谎言。”

“噢，原来是这样。为了孩子你真是用心良苦，你真不容易啊。”杨军感慨地说。

小石妈说：“没想到今天遇上了你，还给你添了麻烦，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杨军摇了摇头，说：“没关系，为了孩子嘛。”

杨军在心里似乎明确了一个决定：不管小石妈答不答应，都要做小石的干爸爸。

通过一年多的接触，杨军发现小石妈是一位善良、贤慧的好女人。不久，杨军就从干爸爸转正成了小石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