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随笔（九）

春水荣川

九 重庆抗战兵器工业旧址

抗战爆发后，南京、太原、武汉保卫战相继失利，为了使中国刚起步的现代工业家底不毁于战火，保持住对日本长期抵抗的最低工业实力，大批内地工业设施被抢运到大后方的西南，这些设施中最重要的当然是兵器工业，因为若不能为前线源源不断地提供枪枝弹药，抗战是没有办法坚持下去的。当年迁移到重庆的兵工厂有第1、第2、第10、第20、第21、第24、第25、第26、第29、第30、第40、第50等，本篇着重介绍的是第1工厂和大渡口钢铁厂（第29工厂），第1工厂的前身是汉阳兵工厂，后世是重庆建设厂，大渡口钢铁厂是汉阳铁厂、上海钢厂等多个厂的设备迁移到重庆后组建的，其后世是重庆钢铁公司。

　　△沿着谢家湾正街朝袁家岗方向走，当看到这尊152毫米加榴炮时，你就得右拐了。

　　△右拐后的这条支路直通重庆抗战兵工旧址谢家湾遗址群，路旁还有几幢苏式风格的旧楼，这大概是当年建设厂的职工宿舍楼吧。

　　△一路上，路左是民国风格的建筑，路右是山岩，山岩上时不时出现一个山洞，都是当年第1工厂的生产车间。

　　△路边还有许多雕塑，大抵分为两组，一组是军人讲解枪械性能和检验枪械，一组是工人操控机床进行生产。

　　△山岩上的抗战标语。

　　△山岩上的山洞车间如今被改建成了各种博物馆，樊建川先生给起了个名字叫博物馆聚落。

　　△重庆抗战兵器工业旧址博物馆其实是樊建川先生投资的，故亦称建川博物馆。

　　△建川先生以前是体制内人，当过副市长，后来下海搞房地产开发，他把这些年在商业上的盈利都投入了文博收藏事业，是一个有情怀的企业家，＂为了和平，收藏战争。为了未来，收藏教训。为了安宁，收藏灾难。为了传承，收藏民俗。＂这就是他热爱文博收藏的心路吧，讲得好极了。

　　△第1工厂旧址前，安置着两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的著名战车T34坦克，炮囗昂扬，身姿威武。

　　△第1工厂全称为兵工署第1工厂，旧址博物馆前有周恩来和俞大维的塑像，俞大维（1897～1993年）是浙江绍兴人，蒋经国先生的亲家，早年就读于复旦大学预科，后在美、德等国留学，成为著名的弹道学专家 ，一九三三年出任国民政府兵工署署长，授陆军中将衔，抗日战争期间，在重庆等地迁建的兵工企业坚持生产，为战胜日本侵略者提供了重要装备支撑，有＂中国兵工之父＂之誉，钱学森先生对俞大维在抗战时的卓越贡献曾有过高度评价，他说，俞先生以专家身分受邀从政，在一九三三年担任军政部兵工署署长后，洞察到日本的狼子野心，感觉中日之战不可避免，随即从德国、瑞典、捷克等国引进了大量武器装备、军工科技以备不虞，抗战时他在军工生产上多有创见与建树，同时培养出大批优秀人才，是我们应该感恩与怀念的先贤。

　　△博物馆门厅悬挂的各种牌匾。

　　△第1工厂就是由汉口迁到重庆的汉阳兵工厂，汉阳兵工厂在清末民初经历了湖北枪炮厂、湖北兵工厂、湖北兵工钢药厂、汉阳兵工厂四个阶段，这段时期的内容，在博物馆的第一单元展示，抗战时迁渝坚持生产的内容，在第二单元展示，新中国成立后的发展，在第三单元展示。

　　△清末中法战争后，洋务派领袖人物之一的两广总督张之洞痛感军力若无现代兵工支持，则难以自强，于是奏请朝廷建枪炮厂于汉阳大别山（今龟山），1890年获准，1892年动工，1895年6月竣工投产。

　　△当年张之洞视察湖北枪炮厂的场景。

　　△1886年，法军全面换装了勒贝尔步枪，1886式勒贝尔步枪是世界上第一种使用无烟发射药的步枪，性能远远超过了德军当时使用黑色发射药的1881／84型毛瑟步枪，由于法国是德国的宿敌，德军方为此感到不安，于是赶紧设立了一个步枪委员会来设制新枪，新枪设制出来后在1888年被德军采用，这便是1888式委员会步枪，此型步枪被张之洞引进后在湖北兵工厂生产，此枪的刺刀是装在枪管右侧的，另外枪管上还有一套筒，所以俗称老套筒，由于在实际使用中不易维护，在1904年进行了改造，取消了套筒并将刺刀安放在枪管下面，定型生产后便成为中国的一代名枪汉阳造。

　　△投产后的汉阳造步枪，因结构简单、坚固耐用、性能优良，长期在中国军队中使用，从清朝新军到北洋军，从国民党中央军到共产党领导的红军直至解放军，一直是他们喜爱的步兵武器，据统计，到1944年，汉阳造的生产数量总共有一百零八万多支。

　　△图中上面三支为汉阳造，下面一支为中正式步枪，中正式步枪蓝本为德国毛瑟1924式，引进中国加以改进后称中正式，原在河南巩县生产，抗战时在兵工署第1厂等地生产。

　　△图中左边三支为汉阳造，右边三支为中正式。

　　△抗战前的汉阳兵工厂是中国生产规模最大，设备最精良的兵工厂，生产的步兵武器除汉阳造步枪外，还生产有马枪、手枪、驳壳枪、轻重机枪、迫击炮、山炮、各种子弹炸弹等。

　　△通过岩洞内长长的甬道去博物馆第二单元。

　　△兵工署第1工厂旧址博物馆第二单元，展示的是抗战期间在山洞工厂坚持生产的情况，当时为了防日军空袭，第1厂（汉阳兵工厂）迁渝后沿长江北岸开凿了116个山洞，107个山洞为生产车间，9个山洞为装配车间，生产的武器主要是中正式步枪和各类弹药。

　　△当年的山洞生产车间。

　　△兵工署第1工厂德国制造的外圆磨床，是生产枪管的设备之一。

　　△兵工署第1工厂使用的吕弗厂产铣孔机，是生产枪管的设备之一。

　　△兵工署第1工厂使用的靠模铣床，是制造枪机框的设备之一。

　　△迁渝兵工厂抗战期间生产的捷克式轻机枪。

　　△第1工厂生产的中正式步枪有特别的标记。

　　△迁渝兵工厂生产的24式（仿马克沁）重机枪。

　　△迁渝兵工厂生产的迫击炮。

　　△第1工厂正在生产子弹。

　　△正在装配轻机枪。

　　△装配迫击炮。

　　△在车床上加工枪管。

　　△小小年纪也知道为抗战出一份力。

　　△军人在检验第1工厂制造出来的武器。

　　△军令部长、中国战区中国陆军总司令何应钦上将在检验枪枝。

　　△驻厂军人检查枪支的场景。

　　△新中国成立后，兵工署第1工厂改名为国营建设机床制造厂，继续进行军工生产，为了保密，对外说是生产缝纫机的，上世纪五十年代，建设厂成为苏联援华一百五十六个项目之一，引进了枪王卡拉什尼科夫设计的经典突击步枪AK47，定型为56式冲锋枪。

　　△建设厂为装备部队生产的部分产品。

　　△毛泽东唯一的举枪瞄准照片，摄于1964年6月，他手中的步枪就是建设厂生产的56式半自动步枪。

　　△建设厂生产的部分出口产品。

　　△上世纪八十年代，在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建设厂军工订单骤减，于是该厂将部分研发生产能力转向民用，生产家用摩托车等产品，其中与日本雅马哈公司合作生产的CY80型摩托车非常受市场欢迎，累计产量超过了三百万辆，新世纪来临前，建设厂陆续迁往巴南区花溪，2009年，最后一台机器迁出谢家湾，在建设厂的土地上，矗立起华润24城和万象城，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时代开启了。

　　△离重庆工业博物馆还有几里路，就已出现了纪念大渡口钢铁厂的浮雕。

　　△别以为老房子默默无语，它们已然告诉了我们许多故事。

　　△重庆工业博物馆坐落在大渡口区李子林附近，它是依托重庆钢铁公司原型钢厂的部分厂房和工业遗存设备而建立的。

　　△这些厂房不少还是抗战时建设的，现已经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这几座厂房，系钢铁厂迁建委员会于1941年建成，原为钢迁会四所轧钢车间，为重庆最早的钢筋混凝土厂房，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和岁月的打磨，屹立至今，现在是重庆工业博物馆的主展馆。

　　△通往主展馆的路旁，陈列着张謇、张之洞、范旭东、卢作孚的塑像。

　　△主展馆大门和门厅内的大型浮雕。

　　△＂七七事变＂后，日本加快了侵略步伐，形势十分危急，几天后，国民政府即在南京召开会议讨论内迁事宜，1938年2月，国府资源委员会主任、经济部长翁文灏和兵工署长俞大维联名呈文建议组建钢铁厂迁建委员会，迅速得到批准，一个月后，由军政部、兵工署、经济部和资源委员会在汉阳联合成立＂钢铁厂迁建委员会＂（简称钢迁会），翁文灏和俞大维受命将上海炼钢厂、汉阳铁厂、大冶铁厂、六河沟铁厂等中国钢铁工业的机器设备迁往重庆。

　　△这是两位在钢铁厂西迁中作出了卓越贡献的功臣。左为张连科（1896—1945），字重山，贵州六盘水人，曾在日本大阪高等工业学校、东京帝国大学采矿冶金专业留学，回国后任黄埔军校教官、军政部兵工署研究委员、上海炼钢厂厂长（少将军衔）等职，抗战爆发后，为将上海炼钢厂的主要设备西迁重庆殚精竭虑，功勋卓著，由于积劳成疾，抗战胜利前夕在工作岗位上殉职；右为严恩棫（1886～？），字冶之，上海人，我国著名的冶金专家，当年负责汉阳铁厂、大冶钢厂以及六河沟铁厂的西迁。

　　△汉阳铁厂等中国钢铁业的三万三千吨精华设备，先是被抢运到宜昌，再由宜昌穿激流过险滩艰难转驳至重庆（请参考本人写的《重庆随笔.六》），1938年6月选址重庆大渡口恢复重建，1939年，钢迁会大渡口钢铁厂建成投产。

　　△钢铁厂迁建委员会的标识和战时布告。

　　△这是重庆炼钢厂使用过的250轧机的部分机身，这台轧机抗战时主要生产刺刀和枪管用钢。

　　△大渡口钢铁厂的轧钢设备。

　　△轧钢操控台。

　　△为轧钢提供动力的卧式蒸汽机，不过这个动力机是模型，真傢伙在室外，是重庆工业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嗯，就是这台8000（HP）马力双缸卧式蒸汽机，由英国谢菲尔徳梯赛特戴维兄弟公司制造于1905年，1906年张之洞办汉阳铁厂时从英国购回，1938年，这台机器随＂宜昌大抢运＂西迁至钢迁会大渡口厂区，抗战时制造枪炮的钢材和新中国第一条新建铁路成渝铁路的钢轨，都是这台机器提供动力轧制的。

　　△现代战争，拼的就是钢铁，当时中国的钢铁工业虽然不能与日本同日而语，但钢迁会抗战时的钢铁产量，占战时全国钢铁产量的90%，维持了与日寇殊死抗争的最低需求。

　　△静静地凝望着长江东去的炼铁高炉，这座高炉由美国贝林马肖公司（Perein & Marshail Co.）设计，除炉体外的全部设施均由当年的汉冶萍公司自行制造，于1920年6月投产，日产生铁100吨，后高炉转属六河沟铁厂，1938年拆运至重庆长江边的大渡口复建，1941年恢复出铁，如今，附近的场地正在整建，完工后，高炉将作为重庆抗战兵器工业的重要文物展示给大家。

　　△钢迁会大渡口钢铁厂，后编为兵工署第二十九工厂，新中国成立后改名为一O一厂，以后又更名为重庆钢铁公司，成为我国钢铁工业的骨干企业之一，在重钢整体搬迁到长寿区后，特意保存下来部分厂房设备作为抗战文物和工业遗迹供后人凭吊。

　　△当年大渡口钢铁厂的雄姿。

　　△抗日战争时期，兵工署十七个工厂有十一个在重庆，有二十多万从业人员夜以继日地生产武器装备，图为第10工厂生产的六零迫击炮。

　　△兵工署第10厂生产的迫击炮炮弹和第30工厂生产的手榴弹。

　　△兵工署第21工厂生产的马克沁重机枪和捷克式轻机枪，最高峰时，轻机枪的产量有上千挺。

　　△兵工署第21工厂生产的八二和一二零迫击炮。

　　△兵工署第24工厂生产的反装甲地雷。

　　△兵工署第50工厂生产的三七战防炮，抗战初期，日军的坦克装甲车对中国军队造成极大的威胁，为了扭转被动局面，中国兵工署以德国样品为蓝本，开始仿制坦克装甲车的克星战防炮，1941年3月，仿制出完全合格的产品并投入批量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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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统计，在抗战期间，国军每月战损等消耗迫击炮59门，重庆军工每月则可以生产141门，完全可以满足战争的需要，炮弹的消耗数量，每月为62997枚，重庆军工每月可以生产62411枚，基本可以满足战争需要，此外，每月还生产子弹1115万发，生产步枪1.3万支，生产轻机枪1000余挺，生产重机枪188挺……抗战时重庆军工的殊勋茂绩，足可彪炳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