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俗民风话乡愁

桃李

　　腊八节是我国的传统节日，主要流行于北方，遗风余俗有打腊八人、吃腊八粥、淹腊八蒜等，逐渐形成一种非物质文化的传承。腊八节将至，涌动的情思唤醒沉淀的乡愁，转瞬飘飞。

打腊八人

记得每年的腊月初七，打腊八人儿是全村人的头等大事，这天每家每户，大人领着孩子，拿着铁锹、镢子，凿子等工具，到村北外的河床里打凿腊八人儿。我跟在父亲身后，帮不了什么大忙，只是帮助拿工具而已。父亲像一个做工精细的工匠，娴熟地在光滑结实的冰面上施展他的手艺，先用凿子凿一个雏形，再用镢头往冰层深处刨，用铁锹把冰渣铲掉，慢慢把冰柱分离出来，他生怕把冰人弄坏，每一步都做得非常认真专注，最后用砍刀雕刻成下大上小人体的形状，这时大功基本告成，就用小推车把腊八人儿推回去，放在院子外面的粪堆上。

腊八人儿成了村子里特有的风景， 我和伙伴们三五成群，走家串户，看谁家的腊八人儿大而且形象逼真，这也成了冬日里我们的一大乐趣。

回家后，我好奇地问父亲，“为什么腊八人儿没有头，还要在它脖子上浇红豆汤呢？”父亲意味深长地告诉我，“据说在远古时候，人间一片洪荒，妖怪横行暴虐，残害百姓，人们怨声载道，就不敬奉天神了。天神愤怒了，决定在腊八这一天，派天兵天将下凡屠杀百姓。天兵天将到了人间，看到人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顿生恻隐之心，于是就让人们在腊月初七用冰块做成人的样子，在上面浇上红豆汤，就像人被砍了头一样。”天兵天将用智慧拯救了百姓，躲过了天神的惩罚，值得敬佩。我又问，“那为什么要立在粪堆上了？”父亲接着说，“立在高处，让天神能看得见啊！”腊八人儿像守护院落的士兵，尽职尽责，一直站在那里，等开春后自然融化。

从此以后，每年腊月初七，在粪堆上立冰人就成了习俗，人们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表达了追求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望。

吃腊八粥

腊八节吃腊八粥在我国北方尤为重视，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其由来有很多板本的传说。

据说明太祖朱元璋，小时候家里很穷，便给一财主放牛，有一天，放牛归来过独木桥时，牛掉下桥，跌断了腿，财主气急败坏，便把他关进柴房，不给饭吃，朱元璋饿得够呛，愁眉苦脸，忽然发现屋里有一老鼠洞，扒开一看，喜出望外，里面有米、豆子、红枣等物，他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煮成粥，吃得非常可口。后来朱元璋当了皇帝，山珍海味吃腻了，忽然想起来小时候从老鼠洞里挖出粮食煮粥的事，便叫御厨熬了一锅杂粮粥吃，这一天正好是腊月初八，便起名为“腊八粥”。满朝文武官员，听说皇帝吃腊八粥，便纷纷效仿，渐渐传到了民间，便形成了习俗。

　　我从小生活在北方农村，对腊八粥有特殊的情愫，母亲忙碌的情景，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又展现在眼前。

拂晓，村子里此起彼伏的鸡叫声，如定时闹钟，既准时又响亮，唤醒房顶上袅袅升起的炊烟。母亲把头一天挑选并用水浸泡好的豇豆（即红豆），先下锅煮，把红豆汤舀出一部分，准备给腊八人儿浇，再把淘洗好的黄米、小米和红枣放在锅里，和豇豆一起用温火熬。呼嗒、呼嗒，母亲有节奏地拉风箱的声音，犹如轻音乐在播放，大铁锅下面的火苗，像一群好动的精灵拉扯着柴火跳跃，红彤彤的灶火，映衬着母亲甜美的笑容。煮粥的热气飞散在屋子里，驱走了冬日的寒冷。母亲是做粥的好手，加水的多少，把握得恰到好处，等把腊八粥熬成粘状拥抱在一起时，就熟了。母亲便叫我们姐弟几个起床，“孩子们，起床吃粥，起晚了，看捂成红眼睛的啊。”当时我不明白，起晚了怎么会成红眼呢？其实母亲让我们快点起床，是激励我们做一个勤快的人，不要有惰性。屋子里弥漫着腊八粥浓浓的香味，让人馋涎欲滴。弟弟抢先端着红豆汤，去外面浇在腊八人的脖子上，因这一任务必须在天亮前完成。

母亲把腊八粥给我们盛好，然后双手端碗，前后颠几次，粥就成了圆形状了，（在家乡熬得腊八粥比较稠，颠后能成形）再在上面放上自己用甜菜熬制的糖稀，色香味俱全，香软、甜稠、可口的一碗粥，不一会儿就下肚了，既满足了味蕾，又温暖了全身。当时我想，如果每天都吃腊八粥，那该有多好啊！

母亲做的腊八粥很多，除饱餐一顿外，把多余的放在凉房里，冷冻后能保存到春节，平时想吃了就消一块，加热后即可食用。人们有讲究，腊八粥做得多，预示着五谷丰登，年年有余。

儿行千里母担忧，只要父母在，不论你离家多远，都能吃到香甜美味的腊八粥。长大后，我在千里之外求学，等我放寒假一回去，母亲第一时间，从凉房里取回储存的腊八粥，加热后给我吃。母爱的暖流，在心田久久荡漾。

腊八粥熬制出的不仅仅是一种美味，更是不可取代的妈妈的味道，那永不变味的亲情粥，已融进我的生命中，演变成割舍不下的浓浓的乡愁！

淹腊八蒜

淹制腊八蒜，也是北方人的传统习俗，它弘扬和传承了民俗文化。腊八是淹蒜的最佳时间，在腊八的头一天，母亲就把蒜皮剥掉，把蒜瓣放在一个较大的玻璃瓶子里，腊八一大早，把陈醋倒在玻璃瓶子里，加少许白糖，盖上盖子密封，放在阴凉的地方淹制，等除夕这天开启，蒜瓣碧绿耀眼，香辣醋酸味扑鼻而来，加蒜泡过的醋，是吃饺子拌凉菜的最佳佐料。

味道独特的腊八蒜，不仅是一道美味小菜，而且还有杀菌助消化的功能。吃油腻食物时，就上几瓣腊八蒜，既解腻又能增加食欲。

翡翠碧玉般的腊八蒜，揉进了我的岁月，也揉进了我的心坎，遣绻缠绵。

　　“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在腊八节到来之际，更加魂牵梦萦。

（2021、12、31写于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