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口的“一千棵树”

漁夫

受新冠疫情的持续困扰，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在2021年过得并不开心。
但也有例外，比如这个英国人。

对于国人来说，托马斯•赫斯维克 (Thomas Heatherwick)，这个名字不好记。但是说起《2010年上海世博会》上拿大奖的那位“蒲公英”——《种子圣殿•英国馆》的设计师，你就认得他了。

【 赫斯维克因当年击败设计大师扎哈-哈迪德（北京“新国门”大兴国际机场设计师），拿下英国馆设计方案和诸多奖项而一举成名。他私下对人说，这个方案是受了小时候一把玩具扫帚的启发。（网络图片）】



2021年底，这位被世人誉为“鬼才”的英国设计师的又一扛鼎之作——如同小山般的魔幻楼宇“天安千树”第一期项目在上海苏州河畔落成了。

十年前在黄浦江畔英国馆墙上埋下的六万颗种子，十年后正在苏州河畔长成一千棵大树。

【 矗立在苏州河畔的天安千树一期已经建成并对外营业。（网络图片）】



由于此建筑形态截然不同于一般楼宇，不免引来一大堆议论。

喜欢它的人称它为“古巴比伦空中花园”，市中心的“青山绿水”，亦景亦商的“金山银山”；

不喜欢的人说它像座遍插墓碑的坟茔……。

见仁见智很正常。

只是很多人确实不清楚这个楼宇为何做成如此模样。

也有人不屑一顾：这个不稀奇，它抄袭了外国的建筑……

哈德逊河上的“飞毯”

外国有吗？还真有。在美国，2021年8月刚完工。

2016年，纽约市在哈德逊河上开工建造一座如同方形飞毯的《55号码头》。

这个耗资 1.7 亿美元的码头，其实是一个“未来派公园”，它建在距离河岸50多米的一个起伏平台上，上面草木繁茂，辟有三个表演场地，包括一个半圆形大剧场，远看如同漂浮在河面上方的一块飞毯。

【 从空中鸟瞰，是酱紫的。（网络图片）】



哇塞，从侧面看，这托起“河上飞毯”的百来根清水砼（混凝土）柱子，与咱们“天安千树”那几百根参天立柱几乎一个模子里长出来的！

难怪有人要呛声了。

【 一百多根清水砼立柱从河中托起浮岛公园。（网络图片）】



不过且慢，这个……也是同一个托马斯 • 赫斯维克捣鼓的！

采用“清水砼立柱顶花盆”样式的建筑结构，是他的独家发明和设计偏好，用在美国哈德逊河上托起了一块“飞毯”，拿到中国苏州河畔垒起了“两座大山”（另一座在建）。

一个英国人，运用近似的建筑结构形式，在2021年“通吃”中、美最大城市的两个地标性建筑，岂不是爽死了？

宅基地上空，飘荡着苏州河的灵魂

比起纽约市的单薄的人工岛，上海的这两座体量巨大的、长着一千颗树的山形建筑无疑更冲击眼球。

它的由来，与苏州河的历史文化有密切的关系。

苏州河，蜿蜒而至长寿路、江宁路、武宁路一带，连续形成了状如“佛手”的几个河湾，而这只“佛手”的大拇指，在老上海被称为“叉袋角”，千树项目的两座“山”，就建在这里。

【 笔者根据1940年的上海地图所作的标示。（历史资料图片）】



叉袋角的东、北面被苏州河环绕；南、西面分别以莫干山路、昌化路为界。

在老上海，这儿是英美管辖的公共租界的西端。从十九世纪末起，就陆续聚集起许多著名企业——

安徽寿县孙多森、孙多鑫兄弟在此地创建了中国第一家机器制粉厂《阜丰面粉厂》；

无锡荣宗敬、荣德生兄弟在此创建了《福新第二、第四、第八面粉厂》；

安徽东至县周志俊以英商注册，在这里建立了《信和纱厂》；

还有上海电视台主持人曹可凡家族，他曾外祖父王尧臣与其胞弟王禹卿等人，在这里创建过专为福新面粉厂织制面粉袋的寅丰染织有限公司（后来发展成老上海四大毛纺厂之一的寅丰毛纺厂）……

【 “叉袋角”曾经聚集了一批著名的中国早期民族实业家精英。（网络资料图片）】



【 曹可凡家族创建的寅丰织染有限公司。（历史资料图片）】



直到上个世纪末，这儿都属于苏州河孕育的“沪西轻纺工业基地”一隅。

上世纪90年代开始，上海“壮士断腕”，“腾笼换鸟”，对市区工厂进行了大规模的关停并转，腾出地皮搞城市改造。

【 千树项目的两座“山”，就建在苏州河畔的老工业基地上。（网络地图标注）】



同时，也开展了对部分工业历史建筑的保护修缮和重新利用。

叉袋角东南部分，位于莫干山路50号、占地面积35.45亩的上海春明粗纺厂即老底子周氏的信和纱厂，改造成了《M50创意文化园区》，前沿的现代艺术与看似破旧的老厂房在此交融出一个上海文化时尚新地标，成为海内外艺术家举办个人展的“艺术圣地”。

这里经常被比作纽约苏豪区及北京798艺术区，现已成为上海市民及游客的旅游热点，并被《时代》杂志列为“到上海必做的十件事”之一。

【 M50一角。（网络图片）】



上世纪90年代末，叉袋角的工厂悉数迁出，从M50沿莫干山路往西直到昌化路，路北侧筑有一堵连绵数百米的围墙。墙内即是未来千树项目的工地。因项目久未启动且地处僻静，被匿名人士发现用来涂鸦创作，久而久之竟然变成享誉世界的艺术圣地，参与创作的不乏大师级人物。

2011年开始传出涂鸦墙要被拆除，遭到粉丝的一致反对。他们当时不知道，即将被拆除的涂鸦墙，未来将被两座大山般的“涂鸦墙”取代。

【 2012年8月，一位外国小哥在莫干山路围墙外涂鸦创作。墙内即是千树项目工地。】



在叉袋角西侧，与其毗邻、且面积相仿的，是苏州河南岸另一个河湾环绕的三角洲。那儿原来是上海啤酒厂和几家小厂所在地。啤酒厂除了办公楼、灌装车间、酿造车间作为百年历史建筑遗迹保留外全部迁出，地块在2005年改成了《苏州河梦清园环保主题公园》，对市民免费开放。

【《苏州河梦清园环保主题公园》是苏州河生态和景观改造的重头戏之一。（网络图片）】



千树项目，就是在酱紫的“老工业基地改造”+“苏州河环境整治”这两大历史诉求的背景下启动的。

天安中国的困惑

2001年， 香港联合集团有限公司麾下的“天安中国投资有限公司”与普陀区签订了叉袋角地块的土地出让合同。天安中国将建设项目命名为“天安阳光半岛”。

此时，与公园梦清园东、西毗邻的两个苏州河河湾三角地，即将不约而同地兴建名为“半岛”的住宅楼盘。西侧的那个《半岛花园》楼盘在2000年就拿到了预售证。

天安阳光半岛这边由普陀区负责动迁。但是，这个地块的开发过程却一波三折。

到了签约十年后的2011年，有媒体发了《天安中国囤地13年 地价溢价超百倍可供开发60年》的报道。提到天安中国在叉袋角的阳光半岛项目迟迟按兵不动。

【 2012年，天安千树地块已经动迁完毕。（网络图片）】



其实天安中国亦有自己的困惑，2009年开始居民动迁，2011年还有少数居民没搬离。除了动迁，更多、更大的难题接踵而来。

难题之一，项目拿地时允许开发高层住宅，后来政府的苏州河沿岸整体规划方案作了调整。该项目只能放弃高层住宅，重新定位为综合体项目——“天安阳光广场”。

难题之二，即使建综合体项目，高度也有限制——东部建筑最高100米，西部建筑最高60米，须尽可能为苏州河提供宽阔的自然景观。

难题之三，未来的“综合体项目”，既要承载叉袋角整体的苏州河工业历史文化，又要弘扬项目地块东部M50（包括涂鸦艺术在内的）的艺术时尚文化；既要搞建筑，又要与毗邻的梦清园连成一条不中断的苏州河景观绿色廊道。

难题之四，1999年后，上海市和普陀区政府分别将叉袋角地块上的“福新第二、第四、第八面粉厂”和“阜丰福新面粉厂”等老建筑列入历史保护建筑不能拆——偏偏有一栋老房子还嵌在地块东部的中央。

……

【 叉袋角基地上这几栋老建筑的全部或局部都须保存。（网络图片）】



除了改为“综合项目”需要与政府协调多开一些入口问题，其它的问题都纠缠、折腾了开发商许多年。

当把“开发住宅楼盘”的传统思维藩篱一 一拆除、摈弃后，开发商逐渐意识到，他们面对的这些个难题，唯有通过颠覆性思路才能化解。

“当时我们没有经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理好新老建筑的关系。”天安千树项目副总经理翟建安对人说，“第一稿建筑设计的方案比较传统，不够吸引人，我们认为没有起到提升苏州河沿线景观的作用，也没有将新、老建筑与周边M50艺术园区有机地结合起来。”于是决定推翻原设计，请来大名鼎鼎的英国“鬼才设计师”赫斯维克另起炉灶，结合苏州河沿河景观，展示老建筑历史风貌。

“鬼才”出手画山水

2012年，总部位于伦敦的赫斯维克设计事务所接受天安中国的委托，组织团队着手设计“天安阳光广场”。

对于赫斯维克事务所来说，将项目所需的 30万平米建筑面积塞进传统塔楼，不过是小菜一碟的事情，但那不是赫斯维克的做派。

最初的项目方案已获准在那儿建造一个“具有典型建筑形式”的裙楼和两座塔楼。但是，赫斯维克坚决摈弃了“在M50改造后的仓库上空出现一座高层建筑”的想法。

他的理由之一是，该项目四周已经遍布了“模仿”“拷贝”的、立面单调的高层住宅，“我们觉得有必要与现有的城市景观形成某种对比”。

“对比”，就是采用反向而行的、不同的做法。

在深入研究、分析了地块特征与项目要求后，他与同事提出了用人造“青山”搭配苏州河“绿水”的构想，提到了用“自然山水景观”与“立面单调的高层住宅景观”作强烈对比——把“山”与“绿”的文章做足，向“天然”、“自然”景观靠拢，反而更能彰显建筑的现代特色。

【 两座傍河的“青山”，与周边浅灰色调的传统高层LP形成强烈的反差与对比，也为拥挤的都市开辟了一处透气的绿野。（鸟瞰效果图）】



总构思确立后，具体构想随即形成——

把项目设计成屹立在苏州河南岸的东高、西矮两座“青山”，将树木提升到建筑物的每一层，用自然景观“包裹”建筑；

“东山”高100米，东端与M50衔接，延申、弘扬M50的艺术时尚文化；

“西山”高60米，西端与毗邻的梦清园粘连，将“两山”与公园连成一条起伏延绵、由东向西逐步下降或由西向东逐步上升的“拟天然”绿色廊道。

最终完成的项目，是在高层建筑拥挤的苏州河中段建立一个延绵数里的、有机统一的、被自然景观覆盖的文化、商业、休闲、观光公共空间。

而实现这一构想的核心，是“1000棵树”——将建筑的综合种植作为一种自然平衡元素。同时，建筑物的边缘被降低，以尽量减少与M50艺术区和梦清园相遇的影响，降低它们之间的“可辨别门槛”。

项目名称由此改成“天安•千树”（亦称“1000 trees”）。

【 方案曾有无数。（网络图片）】



为实现千树项目东、西两端的圆满衔接和融合，“两山”的南、北立面将作截然不同的处理：

面对着苏州河的北立面，做成满是植被覆盖的坡状山体。逐步高升的“山体”上，遍布着立柱托起的树木和花草，掩映着梯田般的方形露台，远看郁郁葱葱、充满勃勃生机；两山间建有水平状的连接通道，远看如同一挂瀑布垂直而下，与西侧的梦清园连成一幅错落有致的“城中山水画长卷”。

【 项目全部完成后的北立面整体。（设计效果图，源于网络）】



【 “西山”上的树木，向西延绵而下，可一直延伸到梦清园内。（网络视频截图）】



面对莫干山路的南立面，则做成斧劈一般的断崖。“西山”南立面全部和“东山”南立面的下半部，大胆摈弃了“朝南窗户阳台”的传统建筑布局，在灰黑墨绿色的“峭壁”上，嵌入了色彩斑斓、错落有致的巨幅涂鸦、艺术画、时尚广告等，形成两面硕大的、连续的露天艺术墙，给人带来“山突然被切开，揭示了内部的活动”的惊诧感觉。

这“崖壁艺术墙”的创作大多交给了M50和原莫干山路涂鸦墙的中外画家，如此就把原莫干山路涂鸦墙提升到更大、更高、更美的艺术境界，堪称M50的扩大版、莫干山路涂鸦墙地标的2.0升级版。

【 项目全部完成后南立面整体。（设计效果图，源于网络）】



千树的设计团队还与 M50 和原莫干山路涂鸦墙画家合作，从事千树项目的室内设计，包括透明电梯井的背景壁画等，让艺术创作深入到“两山”内部的“洞窟”中。

【 莫干山路上即将惊现“人造莫干山”的“悬崖峭壁”。（网络效果图）】



尽管南北两面采用了迥然不同的设计，却又统一在与周边建筑形成强烈反差的、以假乱真的“青山”之中；“青山”的一面真切自然地映衬着弯弯流淌的苏州河，另一面又在莫干山路展现了峻奇险突的雄伟“山势”，由此创造了奇特的“拟自然”和“拓文化”景观。

这个设计远远突破了人们对楼宇的一般观感和定义。

真的只有“鬼才”想得出！

赫斯维克描述道，“我想创建一个独特的地形结构，将新与旧交织在一起，让设计师和商人可以从各种可能性中获得灵感。”

事务所新的项目方案，很快赢得了开发商天安中国和上海地方主管部门的认可。

千树上房，灵感取自莫干山庄

“千树设计团队的部分灵感来自莫干山山庄”，赫斯维克设计事务所主设计师之一丽莎•芬莱（Lisa Finlay）在一次访谈中，进一步诠释了设计师们的具体设计构思。

【 丽莎（上图）说，部分灵感来自浙江的莫干山山庄——那儿有许多镶嵌、掩映在山坡绿树丛中或建在溪水边的方形房屋、露台。（网络图片）】



但是，莫干山山庄是建在“真山坡”上的，树木是天然的。
如何将植物引上山形建筑的表面“山坡”，却是一个技术难题。如果墙体和房顶全面栽树，加上防风支撑和大量的土壤、水份，一般的建筑平面难以承受其重。

赫斯维克有绝招！就是那个用在哈德逊河上的“清水砼立柱顶花盆”方式。

立柱原本是框架式建筑的基本结构，现在将花盆建于立柱顶端，花盆、树木、泥土等重量直接通过立柱传导到地基，这个方式巧妙地化解了建筑为承载树木花草所需的额外加固成本。

【 四百多个立柱花盆，每个花盆里栽入1~3棵树，就成为了“千树”。（网络图片）】



清水砼浇置后，不涂装，也不贴瓷砖、石材等，纯表现混凝土的“素颜”，是建筑现代主义的一种表现手法，因其极具装饰效果也称“装饰混凝土”。

“绿色屋顶通常有很重的问题，并且它们降低了内部的地板到天花板的高度，因此将景观放置在柱子的顶部是结构上最有效的解决方案，它可以释放所有屋顶空间如‘梯田’般使用”，丽莎说。

【 赫斯维克团队与承建方一起创建了一种定制方法，使用可重复使用的硅胶模具（钢制外壳的玻璃纤维模板）将 3D 纹理压印到外墙、内部面板和立柱花盆上。承建千树项目的上海建工一建集团，自豪地宣称自己是“清水砼专家”。（网络图片）】



她以“西山”为例说，“我们将花盆看作是柱子的自然延伸，几乎就像一株经过三层停车场、八层零售店，然后向上和向外延伸到屋顶的景观中的一个个‘嫩芽’”（谁把它看作墓碑来着？）。

【 一个个“嫩芽”，从地下“长到”各层楼顶。（网络图片）】



每根柱子看起来好像是自由浮动的，但实际上被绑起来以支撑地板并提供抗震稳定性。

两座山形建筑用这种网格结构创造了一堆“盒子”，它们在每一层的高度上交错排列，形成多层室内空间和上千个露台、空中花园，花盆刚好高于头顶，给人一种树木漂浮在半空中的错觉。

像不像莫干山山庄？神似吧，尤其在夜晚掌灯时刻。

【 上图：已建成的千树“西山”。下图：莫干山山庄。（网络图片）】



正如团队所说，这一千棵树带来的所有这些想法，将为上海创造出苏州河畔的“高架流行音乐”。

【 “山坡”上的露台，给人带来了“空中花园”的奇特感受。】



像不像传说中的“巴比伦空中花园？”

古希腊传说中的“空中花园”，据说采用立体造园手法，将花园放在四层平台之上，由沥青及砖块建成，平台由25米高的柱子支撑，并且有灌溉系统，奴隶不停地推动连系着齿轮的把手。园中种植各种花草树木，远看犹如花园悬在半空中。

看看这个千树，赫斯维克设计的已经大大超过数千年之前的四层楼空中花园了。

【 无人机鸟瞰“西山”，屋顶布满了树，各层都有如梯田般的独立的方形露台或小花园。“空中花园“并非浪得虚名。（网络图片）】



活树上房学问深

从立柱的设计到顶端花盆的设计、树木的配置等，花了赫斯维克团队整整两年的时间。

每一根柱子都有水平肋，有助于从远处打破它的高度；而近距离观察，这些结构类似于手工制作的陶器，颇为精致耐看。

而“花盆”则采用波纹设计，形成变化的外观。尽管花盆重复出现、遍布整个建筑，但一个个看起来似乎又是随机出现的，充满活力与动感。

【 每根柱子看起来好像是自由浮动的，但实际上被绑起来以支撑地基并提供抗震稳定性。（网络图片）】



立柱与花盆的设计解决了，那如何在高高离开地面、又不宜管理的悬空人造混凝土花盆里种植能够存活多年、经得起台风、暴雨、霜雪考验的活树和花草？这似乎更涉及到植物学，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建筑设计范畴。

不过这难不倒偏爱屋上种树栽花的赫斯维克团队。自种子圣殿英国馆大获成功以来，赫斯维克的许多公共建筑甚至住宅设计中都扯上了树与花草，类似的“花盆建筑”也有多个在世界各地同步设计、建造中，各项目团队都可以交换、共享自家人的研究成果。

尤其是，中国传统园艺中的精华之一盆景艺术，为他们提供了直接的借鉴。

【 设计师们从中国盆景中汲取了很多“营养”——既然小花盆能把树木种活，大花盆也能把“千树”种活。(网络图片)】



总结下来，养活“屋上树”的关键在于：必须从本地“原住民树种”中选择合适者。

然而，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按照建筑高低朝向等配置要求，测试所选树种在不同海拔高度、日照和风速下的耐寒性，以及它们的树形长相，四季颜色、形态变化等等，设计师为此作了一轮又一轮筛选，选树耗费的时间甚至超出了两年。

最后决定，全部采用来自崇明岛的树木，包括灌木、多年生植物、攀缘植物等，搭配长三角最肥沃的泥土，让代表 46 个物种的 25,000 株“上海土著植物”，承载苏州河畔“一千棵树”的愿景。

崇明土地是上海原生本土，地处长江口“风口浪尖”之处，那儿的土著植物生命力最强、最经得起折腾。

【 时已三九，屋顶花盆中已经移种3、4年的的树木依然保持绿色。】



“西山”每个花盆和花园都有独特的植物组合，尽管自然季节变化会反映在落叶品种的形状和形式上，但有60%是常绿树种。它们在大楼封顶的同时就移植进盆，至今已有3、4年。

同时，设计师选择灰绿色花岗岩作为墙面，很好地衬托了白色的立柱和花盆，又使绿色调的植物层次更加丰富。

部分岩石贴面强调了它们的水平条纹，纹理层由单一类型的花岗岩形成，经过不同的饰面处理，从粗糙的火焰纹到近乎抛光，让人联想起河边山坡常见的裸露的沉积岩。

这些技术处理后，巨大的“北山坡”一年四季都能呈现出郁郁葱葱的自然山体面貌。

【 “西山”竣工前几年，来自崇明的活树与沃土已经移入花盆。周边居民说，这些树木台风都经历过了。（网络图片）】



老屋依“山”获新生

千树地块中四栋建于19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前期的面粉厂厂房和办公楼，在赫斯维克设计师的画笔中，已与千树“二山”完美地融为一体。

【 几栋历史保护建筑都被妥善地融入新项目中。（根据网络图片标注）】



拆除旧厂房时，福新面粉四厂的一处标志性塔楼被分段拆卸保存了下来，设计师保留了原有的建筑元素和构造，在其原址将其融入新建筑“西山”北立面正中，变成连通至五层美食广场的、具有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垂直观光电梯塔楼（见以下实景图）。 分布于“东山”基地沿河的、建于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的原福新面粉二厂的四层楼厂房，原福新面粉四厂的三层楼厂房和小包装面粉仓库及耳房，计划修葺翻新后，用做餐饮、展览等（见以下效果图）。
那栋居于“东山”基地近中央位置的、建于1899年带有巴洛克装饰风格的原阜丰面粉厂办公楼（坊间传说李安导演曾在里面拍摄电影），设计师将其置于“东山”建筑的开敞中庭位置，规划为游客接待中心和高端俱乐部。（见以下效果图） 2015年，赫斯维克向中国天安交出了《天安•千树》完整设计方案。同期向纽约市交出哈德逊河上那块《55号码头》“飞毯公园”设计方案。

委托方都极其满意，中、美两个同类型“清水砼立柱顶花盆”项目正式付诸施工。

千树项目总占地30万平方米，楼宇东西延绵400米，分两期建设，计划2024年全部完成。

一期“西山”地下3层，地上9层，高60米，主要是零售商铺和餐饮，2016年全面动工，2020年建成，因为疫情，推迟到2021年末开放。

二期“东山”，光地上就19层，高100米，将拥有5万平米的办公空间和200间客房的酒店。2022年可望结构封顶，2024年全部建成开放（见以下效果图）。

项目的第二期将涉及更多的景观美化，结合苏州河那个引人注目的急弯河道，将建设一个 900 米长的河畔公共空间和12,000平方米的河滨景观公园，其中包括一条慢跑道、雕塑花园、游船码头和一系列户外活动空间。

“当你在已经建成的第一期‘西山’上观看第二期仍在建造中的（那座越长越高的）‘东山’会很有趣”，丽莎介绍说。

真正的雄伟和震惊，将在2024年出现。

【 与上海最高山佘山一样高的千树二期“东山”已经结构封顶，而且开始自上而下植树。站在千树一期“西山”东端的屋顶露台上，可眺望建设中的“东山”雄姿。（笔者摄于2023年5月11日）】

丽莎总结了参与天安千树项目的感受——

“近年中国有不少建筑设计致力于让一些工业遗产如老工厂或仓库重获新生，我们非常认同。我们在南非和英国，也成功翻新了酿酒厂和其他历史文物建筑。这是我们非常热衷的事情，因为这些项目具有可持续性”；

“我们对将环境议程列为优先事项的项目都感到非常兴奋，我们认为未来几年在中国会出现一些非常有趣的可持续项目，它们有可能跨越未来——看到我们曾经走的弯路并跳过它们，直接进入下一阶段”；

“在中国工作是很棒的经历。这里是一个可以做创造性事情的地方。我感觉在这里一切皆有可能，而这种感觉并非到处可寻”；

“到目前为止，我认为世博英国馆是我们在中国最好的项目，但我希望千树将是我们下一个最好的项目”。

她眼中的“最好”无疑是世界级的。

“树屋”也有技术争议

千树项目诠释了一种新的设计理念：发展不必取代自然而存在（即把自身融入自然，成为自然的有机组成部分）。

“通常，当你把建筑物放在任何地方时，要么是植被，要么是建筑物。他们是排他性的，"美国农业部林务局科学家大卫•诺瓦克（David Nowak）说。在这种情况下，（千树等项目的设计师）“设计植被空间不是事后的想法，他们把它直接地放进了设计中”。

这种把1000棵树“直接地放进设计中”的大胆的尝试是否切实可行？至少在目前它还属于新生事物，人们对它的看法并不一致。

有人认为，绿色建筑有助于促进自然。但 1000 棵树对城市环境的好处有限。“它们只是小乔木和灌木，单棵树，不是生态系统”。

也有人怀疑，“花盆”里有限的土壤会否抑制树木根系的发展。

还有人担忧，更换树木可能会带来问题，因为确保新树高出地面的成本可能很高。

【 很多人担忧这些栽种在高耸的花盆里的树草能否长久存活。（网络图片）】



天安的代表回应说，花盆里都安装有补水与排水系统，这些树已经种植3、4年了，只需要很少的维护，至少5年内不会更换任何树。

他们坚持认为，“1000棵树”可能是传统开发项目的更好替代方案。“我们在那个空间创建了一个新的绿色区域，使得该地区更有可能成为绿色社区、创意社区。”

至于千树项目究竟能否构成苏州河岸生态“绿色廊道”？上海一位野生动植物保护专家回答：“肯定有用，多少而已”。

争论肯定会持续，前所未有的试验需要空间，更需要时间来检验。

【 将完美包容老建筑的千树二期“东山”底部厅堂。（网络效果图）】



从十年前上海世博会英国馆的种子，到今天苏州河畔的千树——设计师似乎在用植物的生长过程来诠释生命的意义，唤起公众的生态保护意识。

“我相信赫斯维克是直接从树林里走出来的”，与他一起创意《花园桥》的英国女演员乔安娜•林莉说。“他可能是绿人。他与大自然有着非凡的亲和力”。

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自然保护、生态文明倡导者吗？
还是巧妙地借助世博会的种子，栽下更多的商业之树的成功商人？

或许两者皆有吧。

【 赫斯维克坐在他设计的“不倒翁”躺椅上。（网络图片）】



当年贝聿铭大师把“埃及坟墓”金字塔搬到巴黎罗浮宫前，

开始也是遭到人们的一片诟骂，随后又收获压倒性好评。

另类作品往往需要时间的验证，走过一段让人理解接受的过程；更何况，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设计出来的东西完美无缺、无瑕可击……

千树之前，上海境内最高的佘山高100米；

千树雄起，上海市区即将出现另一座“佘山”。

当我们相约两年后再来千树打卡，

绿树已经攀上百米屋顶！

闭眼想象一下，

这座新的魔都奇山定会让你大跌眼镜！

【两年后，21世纪“巴比伦空中花园”将完整重现魔都并震惊世界。（网络效果图与资料图）】

（ 完 ）

俞远明

2022年1月10日 原创

2023年5月12日 补充修改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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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安千树

建筑师：Heatherwick Studi [赫斯维克设计事务所]

当地建筑师：MLA Architects (HK) Ltd [ 马梁建筑师事务所（香港）有限公司]

客户：天安中国投资有限公司

结构工程师：Arup

当地景观设计师： Urbis

总承包商：上海建工一建集团有限公司

立面承包商：上海辽申幕墙工程有限公司

幕墙顾问：EFC工程有限公司、华兴玻璃铝制品（上海）有限公司

景观承包商：上海嘉源园林工程有限公司

室内承包商：上海东妮建筑装饰有限公司

照明顾问：Speirs and Major Associate， LEOX Design Partnersh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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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树项目获奖记录：

🚩 2022年 RICS中国奖 – 年度最佳建筑项目；

🚩 2022年 亚洲凡尔赛地区大奖赛冠军；

🚩 2023年 Architizer A + 奖评委会奖和大众选择奖 ；

🚩 2023年 千树一期荣获 “全球最美购物中心” 法国凡尔赛建筑奖。





▇ 关于赫斯维克的延申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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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赫氏设计的“树屋”不止一处

千树并不是唯一 一个致力于为城市带来绿色生机的赫斯维克项目。

在接手千树项目的前、后时期里，他的事务所也在世界各地设计一些用植物覆盖的建筑项目。其设计出发点都是“营造大自然的感觉，帮助城市的居民更加放松地工作和生活”。

▇ 新加坡豪宅“伊甸园”

2020年，赫斯维克事务所设计的第一座住宅——位于新加坡的“伊甸园”建成。

这是一座 22 层高的豪华住宅楼，其灵感来自前总理李光耀将新加坡定义为“花园中的城市”的使命。

郁郁葱葱的花园与每间公寓三侧花瓣状的阳台融为一体，用“亲生物”设计手法，创造了一座比城市更绿意盎然的塔楼。

设计师把“摆花盆的传统式阳台”变为“另类花盆式阳台”，在深深的花盆中种满了热带植物，阳光斑驳，随风移动。窗户的位置鼓励交叉通风，希望这些微风能节省空调的使用。

▇ 谷歌伦敦总部综合办公楼

这是赫斯维克事务所在伦敦国王十字区设计的谷歌新伦敦总部。团队将该项目视为“城市丛林中的一个连接点”。

与典型的办公高层建筑不同，该建筑长 330m，就像一座铁路车站。

它的主要特点是广阔的屋顶花园，花园跨越了整个建筑物的长度。

除了景观露台外，它还将设有一个“修剪轨道”，工作人员可以在那里保持身材。

其他便利设施将包括一个活动中心、一个游泳池、一个运动场、一个健身房和一些咖啡馆。该建筑还将容纳地面层（为车站服务）的商店。

▇ Maggie 新中心

英国癌症支持慈善机构“玛吉（ Maggie ）”位于英国约克郡的新中心，2016年建成。赫斯维克事务所将其塑造成一个盛开的花园空间，在建筑内外生长着 10,302 株植物。 新中心由一系列种植的楼层构成，一些在地面上，一些在露台和屋顶，它们覆盖在穿过建筑物的蘑菇形结构上。 在这个花园空间里，有图书馆、咨询室和各种社交区域，创造了一个让病人感到宾至如归的地方，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舒适的“避难所”。 ▇ 东京首秀"虎之门-麻布台“

2019年11月，赫斯维克事务所发布了其在日本的第一个项目——“虎之门-麻布台”的设计方案，这是一个8公顷的东京重建项目，灵感来自于一个巨大的凉棚。

这个耗资45亿英镑的项目，于2019年8月破土动工，预计2023年完工。开发商是《森大厦株式会社》（上海陆家嘴环球金融中心的开发商）。

【 东京将出现一个被植被覆盖的巨大“凉棚”。（网络效果图）】



这个项目大约相当于纽约洛克菲勒中心的规模，总建筑面积86.04万平方米，可容纳20000名办公人员和3500名居民。还将有学校、寺庙、酒店、文化设施和向附近地区供电的发电站。

赫斯维克事务所设计了公共领域和低层的裙楼建筑，以及零售设施和景观，其中包括一个6000平方米的中心广场。

【 与千树异曲同工。（网络效果图）】



赫斯维克说，他们设计了一种将花园凉亭扩大到地区规模的概念，以此来引入绿色空间——植物既可以在地面，也可以爬上平台建筑。

他说：“世界上许多新的发展项目可能是严酷和贫瘠的，我们想知道，如果我们能将惊人的大量种植和绿化结合起来，是否能提供一个更加以人为本的替代方案。”

赫斯维克事务所的小组负责人说，设计方案突出了设施的山谷地形，“创造了一个起伏的布局，使用一个像凉棚一样的结构系统来创造各种景观空间——从隐蔽的花园到下陷的庭院。”

二、“鬼才”的成功奥秘

托马斯•赫斯维克于1970年2月17日出生在英国伦敦，从小到大一直居住在英国。

他于北英格兰的伍德格林小学毕业后，便在私立学校七橡树中学就读，并先后于曼彻斯特工艺学校、皇家艺术学院学习 3D 设计。

1994年，赫斯维克毕业后成立了由200名建筑师、设计师组成的赫斯维克设计事务所（Heatherwick Studio），自此以后，赫斯维克一直在世界各地创造一个接一个惊人的建筑轮廓，一条令人愉悦、大胆新颖、充满奇思怪想的 “创意DNA链 ”贯穿他的各种作品目录。

他成功的奥秘何在？有位评论家介绍了他几个鲜为人知的成长因素：

▇ 英国设计大师康兰的高徒

英国著名的设计大师特伦斯•康兰爵士 (Sir Terence Conran，最近去世) ，是赫斯维克的导师。他们的友谊和导师关系可以追溯到赫斯维克在皇家艺术学院的大学时代。

康兰对学子赫斯维克的毕业设计印象深刻，愿收他为徒并对他个别指导，甚至资助他来实施他的展馆设计理念。

康兰爵士去世前，盛赞赫斯维克为“我们时代的达•芬奇”。

【 赫斯维克学生时就得到恩师康兰栽培。（网络图片）】



▇ 家人是他的第一个灵感来源

赫斯维克的曾祖父是伦敦时装公司“积家（Jaeger ）”的老板，祖母是纺织品设计师，母亲从事珠宝收藏，创立了英国的首饰协会。父亲从事建筑和工程。从孩提时代起，他就被一个满是艺术家和创作者的家人所包围，与设计、制作和艺术建立了密切的联系。

这使他对设计和艺术的理解更加全面，而不是孤立的。他说，他从小就认为物体是人们造出来的东西，而不是收集来的东西，他总是将设计视为解决问题的工作，而不是纯粹的智力练习。他经常提到珠宝，并以此来解释他对细节的关注。

【 赫斯维克的母亲是珠宝收藏家。（网络图片）】



▇ 他是一个道地的伦敦人

赫斯维克在各方面都是一个道地的伦敦人。他出生在伦敦，在伦敦开始他的职业生涯之前，他在伦敦上学和上大学。虽然他的工作室现在已经扩展到多个城市，但伦敦是它的起源。

他常提到伦敦这座城市如何影响了他、影响了他的兴趣以及他对建筑和基础设施的建设方法，伦敦是“以建造将人们联系起来的地方”。

▇ 创业从自己承包工程开始

在赫斯维克设计创业的前 10 年中，他们也是制造商和承包商。鉴于财务限制，在一些初始项目中，他们既是设计师，又当了承包商，在自己动手中积累了丰富的制造经验。

开普敦的蔡茨博物馆在赫斯维克事务所初创期建成。该馆从设计到建造由赫斯维克团队一手完成。当时他们使用42支垂直的混凝土管把一个旧建筑改造成一个现代的空间（见下图）。

【 赫斯维克团队不但能设计，还能动手制造。（网络图片）】



▇ 他有惊人的设计愿景说服力

赫斯维克坚持说，想像是容易的。建筑书架上充满了从未被创造出来的绝妙创意。困难的部分是说服合适的人接受你的愿景。

赫斯维克很早就证明了自己是一个伟大的说服者。他会在他所做的任何演示结束时分发一支冰棒，人们一旦舔干净，棒上就会显示出与他的联系方式。这类鬼点子不得不让人对他另眼相看。

【 1994年，赫斯维克和恩师康兰在一起交流心得，并分享他的“棒冰里藏信息”鬼点子。（网络图片）】



三、他的作品争议不断

有评论家指出，赫斯维克的许多项目都是那种异想天开的想法，这些想法在几年前会被斥为愚蠢，不切实际或天真，但现在，一个财富充裕的时代成就了他，“追求个性化的观念”使他的作品焕发出魅力。

随着他一个个打破常规、另类奇特的作品揭幕，某些项目的“顾此失彼”和人们的不理解、非议也伴随而来。

▇“嘣……”英国最高雕塑钢钉落地

2005 年，35岁的赫斯维克设计的一座价值 142 万英镑、高 56米、由 180 根巨型钢钉组成的艺术雕塑《嘣的爆炸（B of the Bang）》，在曼彻斯特市体育场外揭幕。

它是为了纪念2002 年英联邦运动会而建造的英国有史以来最高的公共雕塑。并以前奥运会短跑冠军林福德•克里斯蒂的名言命名，象征着运动员从发令枪“嘣”的一声起跑的能量爆发。

在建造时，童心未泯的赫斯维克把一个时间胶囊放置在雕塑的一个钉子里，里面装有儿童诗歌和绘画，设想在2300年左右将它打开，让英国人的子孙获得295年前的“前辈”信息。

【 “嘣的爆炸”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网络图片）】



不幸的是，一个钢钉在两周内脱落。四个月后又一根断裂。在接下来的四年里，另有22个即将脱落的钢钉不得不被当地的消防队从雕塑上移走。人们发现雕塑存在焊接缺陷。

2007年，为获得雕塑维修费用，曼彻斯特市政管理部门就雕塑质量问题起诉了赫斯维克设计事务所和制作公司，并以170万英镑的庭外和解方式和解。

2009年4月，出于安全考虑，曼彻斯特市议会最终决定将其拆卸入库。他们说：“赫斯维克 的B of the Bang是一个宏伟的艺术宣言，遗憾的是技术问题破坏了这一愿景。”

2012 年伦敦奥运会开幕式艺术总监丹尼•博伊尔 (Danny Boyle)却说，这雕塑是他请赫斯维克设计奥林匹克圣火台的缘由，“把它拆除是一个悲剧”。

其实，赫斯维克笔下的“细长的杆子”是拆不尽的，2010年，它们再现于上海世博会英国馆，2012年再现于伦敦奥运会火炬台（见下图）。

▇ 中途夭折的泰晤士“花园桥”

赫斯维克与女演员乔安娜•林莉合作设计了一座拟建在伦敦中部泰晤士河上的、以树木和花园为特色的步行《花园桥》，以方便伦敦市民过河及纪念戴安娜王妃。

赫斯维克说：“这花园在各个方面都将是轰动的，一个没有噪音、公共交通的地方，只有鸟鸣和蜜蜂嗡嗡声和树上的风，以及桥下的潺潺水流。”

乔安娜•林莉说，“这将是最慢的过河方式，人们将靠在护栏上闲逛，凝视四周的壮丽城市景观……这里将有草、树、野花和植物，是伦敦自然河滨栖息地所独有的……我相信这会给伦敦人和游客带来和平、美丽和魔幻感觉。”

【 “清水砼立柱顶花盆”是赫斯维克的执念。（网络效果图）】



2015年，时任市长鲍里斯•约翰逊（现英国首相）宣布《花园桥》动工，但反对声不绝，资金问题、工程延误持续困扰着该项目。批评还包括，因它大部分是私人慈善机构出资建造，拥有方附加了“禁止骑自行车者和超过八人的团体进入”等苛刻的过桥许可。

2016年，伦敦新市长萨迪克•汗上任后，立即下令调查这座桥是否物有所值。

翌年4月，伦敦公共账户委员会前主席玛格丽特 • 霍奇向市长递交了一份报告，认为这座桥“从一开始就有多次失败；桥梁建设的商业计划薄弱；这座桥的目的是混乱和不明确的，……”建议取消《花园桥》项目，结论是“虽然已经损失了4600万英镑资金，但这仍比冒着额外需求的风险更可取”。

霍奇并批评2013年鲍里斯•约翰逊市长对赫斯维克设计事务所和工程师奥雅纳的任命“不公开、不公平或不具竞争力……许多地方出现了‘系统性故障’和‘无效的控制系统’”。

建筑评论家罗文•摩尔则将《花园桥》描述为“鲍里斯 • 约翰逊的虚荣项目”。该项目于2017年8月14日正式取消。

虽然泰晤士河上的《花园桥》中途夭折，但赫斯维克的“清水砼立柱顶花盆”的构想，在哈德逊河与苏州河畔依然成功付诸实施。

▇“蜂窝容器”成为“自杀圣地”

耗资2亿美元、由赫斯维克事务所设计的地标建筑“蜂窝容器”，于2019年3月15日在美国纽约新社区“哈德逊广场”上迎来了第一批公众。

哈德逊广场开发商最初邀请赫斯维克为广场设计一座雕塑，他认为这种做法是陈词滥调的“广场上的粪便”。

【 谁也没想到，赫斯维克设计了这样一个古怪的的蜂窝状容器。（网络效果图）】



相反，他以“不要做人们期望你做的事情”的态度，设计了一个巨型蜂窝状容器结构，作为哈德逊广场和花园的公共建筑核心，打算让游客像攀爬架一样攀爬和探索这座建筑。

在中国人眼里，这玩意就如同端午节放蛋蛋的蛋兜，灵感很可能来自赫斯维克祖母的编织物。

【 在中国人眼里，这怪物的形状有点像端午节的蛋兜。（网络图片）】



虽然这座 16 层高、由154段楼梯组成的蜂窝迷宫，引来许多好奇市民和游客攀爬打卡，但也招来了不少批评，一些人批评其 2 亿美元的标价，另一些人则抱怨它遮蔽了附近艺术场所 The Shed 的视野……

最令人意外的是，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这里就发生了三次坠落自杀事件，随即进入关闭整改。

【 据说它想提供“陌生人彼此相看”的乐趣。（网络图片）】



在采取了包括在人行道和门票上标示“国家预防自杀生命线”热线电话号码，设立了一个只准两人以上结伴而入的控制系统等多项防范措施后，该景点于2021年5月底再次开放。

然而不幸的是，距离重新开放仅两个月，第四人—— 一名 14 岁男孩再次从8楼跳下自杀身亡。管理方只能再次关闭整改并对外放风：正在考虑“永久关闭该结构”。 ▇ 金玉其外的“鲍里斯少爷”巴士

2008年伦敦市长竞选期间，鲍里斯•约翰逊（现英国首相）承诺如他当市长将引入新的双层巴士。

约翰逊当年上任后，立即向社会征集双层巴士设计方案和制造商。结果莱特巴士于2009年底获得了制造新巴士的合同，赫斯维克设计事务所的设计方案也于2010年中选。这是50多年来伦敦交通部首次委托开发专为首都建造的公共汽车。

赫斯维克设计的双层巴士外表果然拉风耀眼。
一扇长长的不对称前窗为司机提供了清晰的路旁视野，而一块包裹的玻璃面板反映了乘客的流动情况，同时为公交车带来了更多的阳光，并提供了伦敦的视野。

车子共有三个门和两个楼梯，使乘客上下更便捷。座椅采用新的绒布面料制造。内部照明由LED集群提供，并配有“随气候自动控制的通风系统”。

从工程角度来看，新的双层巴士为混合动力柴油电动车，由电池供电的电动机驱动，由柴油发电机充电，并通过再生制动在制动过程中回收能量。宣称比现有的混合动力公交车燃油效率高15%，比传统的双层柴油公交车燃油效率高40%。

【 被戏称为“鲍里斯少爷”的新巴士有个惊艳的外表。（网络图片）】



为了赶上伦敦奥运会，这辆代表伦敦新潮形象的新世代巴士，于2012年2月投入公共服务，伦敦交通部总共订购了1000辆，每辆费用35.5万英镑。

由于它是被鲍里斯•约翰逊“催生”出来的，英国人戏称它为“鲍里斯少爷（Borismaster）”。

服务一段时间后，却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批评：

该车设计成本高昂，且经常出现问题，包括夏季车内温度过高；
新车排放的有害颗粒比更换下来的老车还要多；
司机也在抱怨电池故障，柴电混合动力忽悠人，实际上车辆动力仅靠效率低下的柴油发动机……。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设计成三扇门虽然方便了乘客上下车，但也使该车的逃票率比伦敦其他公交车多出了一倍。

2020年，伦敦交通局宣布着手对这种双层巴士进行改造，以便乘客只能从前门进入，中间门和后门将仅用作下车的出口，以便有效控制逃票。现任伦敦市长萨迪克•汗承诺不再为伦敦购买这种双层巴士车。

不管怎么说，借助奥运会和鲍里斯•约翰逊首相的助力，这辆车给赫斯维克设计事务所做了一个大广告，让人知道，赫斯维克不但能做建筑设计，也能设计汽车和其他交通工具。

【 伦敦市长鲍里斯•约翰逊（右一）站在新双层巴士门口向市民吆喝：“欢迎上车！”左二为设计师赫斯维克（网络图片）】



“他的作品另类夸张，无论他的设计如何根植于解决问题，都与当今英国建筑界‘清晰的砖块背景’格格不入。

尽管如此，他仍然是这个国家最耀眼的明星之一 ——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能够提供非凡设计的设计师之一”。

一位建筑评论家为“鬼才”赫斯维克做了终极点评。

四、在中国，赫氏事业方兴未艾

赫斯维克新的汽车设计生意果然来了。

2020年12月，上海汽车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阿里巴巴集团和张江高科集团共同建立了“智己汽车科技有限公司”，推出了叫板特斯拉的《IM Motors》中国汽车品牌。

2021 年4月，赫斯维克在上海车展上公布了他为新品牌《IM Motors》设计的首款无污染型汽车 Airo 的设计和概念。

【 与当年的伦敦双层巴士一样，赫斯维克设计的车就是与众不同。（网络图片）】



也许是受到先前设计的双层巴士“排放的有害颗粒比更换下来的老车还要多”的批评所刺激，这款名为Airo的电动车将配备高效微粒空气过滤系统（HEPA），该系统将积极清除污染，并将具有自主和驾驶员控制模式。

【 如今赫斯维克的概念车Airo，就陈列在新开业的千树“西山”底层东首面向莫干山路的展示厅里。右上角如豆芽的是充电桩。】



除了英国馆、千树、Airo新概念汽车，赫斯维克团队参与设计的中国项目还有上海外滩金融中心（BFC，已建成）、徐汇滨江的“西岸漩心”公共文化中心（在建）、香港的太古广场等。

【 上海外滩金融中心——闪亮的、不断旋转的玫瑰金“管风琴”使它成为外滩新艺术和文化地标。（网络效果图）】



【 又是一个看上去在旋转的建筑！2023年6月8月，赫斯维克工作室展示了他们为上海徐汇滨江设计的新公共文化中心——“西岸漩心”效果图（上图的上、下）。这个建筑与上海世博会英国馆—“种子圣殿”隔江相望，“丝带”状的环绕楼梯与中国传统的“月亮桥”形式相呼应，又具有未来主义的曲线造型，使建筑看起来好像在不断旋转运动。当游人走上建筑时，立面上的玻璃门窗揭示了内部展厅，构成了每一层主要入口。最终，“丝带”楼梯将游人引到一个露天的顶篷中，让你参加聚会娱乐活动，并从高处观赏黄浦江以及整个浦江西岸的景色。】



【 在天安千树一期四楼，有赫斯维克设计室作品的画廊，本篇提及的作品基本都有展示。】



（ 完 ）

俞远明

2022年1月10日原创

2023年5月12日修改

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