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回馈给我的故乡

天然

<p class="ql-block"> 拿什么回馈给我的故乡</p><p class="ql-block">文/舒仁立</p><p class="ql-block">图片/舒仁立</p><p class="ql-block"> 我的故乡在大通和悦洲。这个有着神话传奇般的江中小洲渚,历史上它的政治、军事、经济、商业地位以及它的繁华景象,远远超过了清末民初年间的普通城市。</p><p class="ql-block"> 和悦洲的盐务,每年上交税银一亿二千万两,令许多大城市都望尘莫及,弹丸之地每天流动人口号称十万,跻身于安徽省四大通商口岸之一。</p><p class="ql-block"> 六十七年前的秋天,一个卑微的生命,出生在和悦洲浩字巷那个名曰“舒德兴”小布店的后堂。时值当时,这个从曾经名噪江南的“舒复兴绸布庄”里分拨出来的小布店,已是风雨飘摇。</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故乡虽已没有了它鼎盛时期的繁华,但昔日“小上海”留下的印迹依旧随处可见,丰富多彩的生活仍在继续。</p><p class="ql-block"> 麻石条大街整洁宽敞,鳞次栉比的商铺,熙来攘往的人群。从洲头到洲尾,店铺一家挨着一家,米行、水果行、五金店、钟表店、布店、药店,还有裁缝铺、理发店、照相馆,应有尽有,分别用着老字号招牌。二道街上的作坊数不尽数:什么油坊、糕坊、面坊、伞店、染坊、洋铁店、铁匠铺、木匠铺、豆腐店、太平洋澡堂、雪花泉澡堂等等,等等,数不尽数。</p><p class="ql-block"> 每日清晨,在洋糖发糕、酒酿元宵、酱油干子、油条、粑粑、五香卷子……的叫卖声中醒来。满街上的肩挑,背扛着鲜鱼小菜的菜农、渔民、小商小贩;什么敲糖巴的、摇大鼓的、打洋铁的、补锅补伞的、磨剪子铲刀等手艺人的吆喝声,在三街十三巷中时起彼伏着。</p><p class="ql-block"> 闻着满大街鱼虾的腥味夹杂着油条五香豆子的香味,沿着当年李宗煝修建通往大论码头的“马路”,朝着“万字会”的“和悦小学”走去。男生们边走边用河豚当球踢着;偶尔脚边还会爬出个不受欢迎的大螃蟹,它们肆无忌惮地在马路上横行。故乡依然是“鱼蟹不论钱”年代。</p><p class="ql-block"> 和悦小学的院内,砖块铺设着路牙的花坛;荷花池上的小木桥;教学楼上的红木楼板踩上去通通作响…..大家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朗读着高尔基的《海燕》;想象着天边的《火烧云》。 </p><p class="ql-block"> 放学后泡在鹊江里学着“狗爬式”;趴在大关口石狮子上嬉闹;坐在“盐务招商局”的台阶上蹭看小画书。看水产公司堆成山的鱼,那些大鱼比人还要长;穿梭在酱园厂那“高深莫测”的晒酱缸边,闻着那酱老蒜,酱生姜,酱萝卜,酱油干子……的香味;看那些拿着大棒子翻酱缸的工人身影,总认为他们就是大力士。</p><p class="ql-block"> 当震耳欲聋的的鞭炮锣鼓声响起,高昂的号子声传来,知道这是造船厂的又一批新木船要下水了。崭新的船头系着鲜艳的红绳彩带,船尾贴着大红喜字,工人们推的推,拉的拉,我们夹在人群中雀跃呐喊。</p><p class="ql-block"> 我们还喜欢去看那鹊江上,来往忙碌的白帆船和长长的拖驳船队,看着那一排排大船,它们有的落帆来江边停靠,有的扯帆准备起航,有的是运货回家乡来的,有的是中途停留采买的,一条长木板便连通了船上船下的“路”。船上的船员们操着我们听不懂的方言,喊着我们听不懂的号子,干着活,逗着乐。有的船员还学着我们的方言给我们描述着精彩的外面世界,使我们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憧憬。</p><p class="ql-block"> 还有那一只接一只,忙碌穿行在大船间隙里的小划子,那是过江的渡船,也是故乡与外面链接的纽带。对岸小轮码头上旅客摩肩接踵热闹非常,看着他们,总盼望着能像他们一样从这里走向远方。</p><p class="ql-block"> 美丽的鹊江,洁白的江滩,宽阔的晒酱场,亦是我们童年的游乐场。</p><p class="ql-block"> 每当夜幕来临之时,家家门前的石板街面早已被江水泼洒的干净瓦亮。人们卸下朝门的木板,搬出自家竹床、条凳,一家挨着一家沿街摆放,那种铺排亦是展览,更仿佛是一个无檐的大戏台。</p><p class="ql-block"> 盘子里装着红色江虾炒青椒,色泽令人馋涎欲滴;黄灿灿的辣椒馇香气扑鼻;饭锅里蒸着白晃晃的腌黄姑鲳鱼,百米以外都弥漫着诱人的香气,街道上飘荡着阵阵廉价的酒香,时不时有木屐敲击着麻石条发出的吧哒、吧哒声响……</p><p class="ql-block"> 晚饭后,我们不是赶着蹭听瞎子陈长寿的说古书;就是在门前听老街坊们讲着和悦洲的前朝往事;什么金乔觉与头天门的传说;佘翘的《量江记》、八大商帮的城隍庙会、大关口的自立军、祝大椿的电灯公司、李老辉的盐票、什么报馆、银行、学堂名流、杨万里的诗、彭玉麟的联、毕子清的字……一直赖到打火更梆子声响起,“小心火烛呐”的吆喝声渐近又渐远后,才各自回家。</p><p class="ql-block"> 我的童年,就在这宛若“清明上河图”的长幅画卷里度过;就在这些生动跌宕的故事浸淫中长大。这个昔日的“小上海”,在精神上给予我的远远大于它对我生命的滋养。</p><p class="ql-block"> 当我第一次以身体的方式离开和悦洲后,却在情感上一直无法逃离这个故乡。我能用什么来回馈故乡呢?为故乡和先人们做点什么好呢?是萦绕在我心头的愁绪。</p><p class="ql-block"> 十年之后,我重返故乡,心想既不能为故乡的先人做点什么,那就为后人服务吧!我尽心尽职地在和悦中学教书育人。虽说不上硕果累累,却也近似桃李不言,下自成蹊。</p><p class="ql-block"> 但是,和悦洲在洪水的肆虐下,在历史车轮的推碾下,还是沦落成了遗址、废墟。我又一次不得已地以身体的方式离开了她。</p><p class="ql-block"> 故乡沦落了,故乡的一切往事都只有化作梦中的影像,沉积在记忆的深处,作为一种文化深埋在意识之中。每当与他乡文化碰撞之际,故乡的影像就在我意识深处浮现出来,勾起我浓浓的乡愁。</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一次次地对故乡回望,重复地用相机把芳草萋萋的和悦洲,断壁残垣的街巷拍摄下来放在电脑里,时不时翻出来回味。为那些曾经的温暖、曾经的辉煌嗟叹不已。对故乡沦落与消逝而悲悯、亦对故乡的命运无常和繁华逝去而心犹不甘。</p><p class="ql-block"> 时光流逝,岁月叠加,给我以沉淀。退休后,在一个偶然而又必然的机会里,走进了“铜陵市大通文化研究会”。这里有一群热爱大通,热爱大通文化的有识之士,他们感到大通这个千年古镇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有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需要挖掘、传承、弘扬。但现状上还是比较零星、杂乱,缺少一个整体上的梳理和把握,缺少一个理性的、系统地分析研究和提升。便自愿结成这个地方性民间文化研究的团体。于是,我融入了这个团体。“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传承大通文化、讲述大通故事、维护大通形象便成了我对故乡的一点执意。</p><p class="ql-block"> 从此,我们开始穿梭在通和两岸大大小小的街巷,在大通地域范围寻找那些长期形成的历史遗迹;采访百名以上的古镇老人;查阅大量的史料;拾掇着那些散落在民间的文化遗存、文化形态、社会习俗、生产生活方式等大通文化。有学识的领导对这些文化遗存进行理性地分析研究,系统地给大通文化予以定位。打出了古镇文化符号,建立了“民国首镇大通文化主题展馆”……并广泛地向社会宣讲,呼吁;旨在用古镇文化来复活大通古镇的生命。</p><p class="ql-block"> 我亦注重寻找古镇历史文献资料、重复着资料搜集、史料梳理、材料甄别、文字输入、修改校对等流程。创办管理《大通文化论坛》网站;编辑《大通文化报》;为打造“大通文化符号清莲铜盘”,采掇图案,撰写铭文;为《大通民国首镇主题展馆》编辑整理馆内软件资料;培训展馆“解说员”。参与编辑了《大通诗联拾萃》、《抗日烽火在大通》、《历代名人吟咏大通》、《大通民间故事》、《鹊岸春秋》等书;撰写了一定量的文字,做了大量的文字输入笔录工作。虽然这些历史资料来源于前辈的口述和部分史料,但绝不能直接照本“拿来”,需要做大量的核实、梳理、编辑工作。虽然所有的工作是研究会集体创作,是无偿奉献,但内心恬然自安。正所谓:阅尽华章不见名,屏前案角自躬耕。余挥汗写家乡韵,留得童真慰晚情。</p><p class="ql-block"> 感谢故乡,你曾让我的祖辈在此辉煌;你给了我丰富的精神滋养;你让我学会了包容与坚强……无论你沦落成何样,你都紧贴在我的胸口,是我挥之不去的乡愁。</p><p class="ql-block"> 故乡,请原谅我的卑微,无能保留你的历史标本,只能在传承你的历史文化上尽点绵薄之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