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自驾之五‖到墨脱去

骁妈叨叨

我们从成都走了近3000公里，经过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穿越无数的横断山脉，到达波密已是三月底。进入墨脱，走中国最难最险最美的路，是我们自驾川藏线其中的一个愿望。常规路线，一条从米林派镇翻越多雄拉山徒步到达，另一条是从波密走扎墨公路驾车进入。徒步线路十一月就停止了，扎墨公路便成了我们冬季进入墨脱的唯一通道。116公里，从海拔4800多米的高山寒带，到只有1000多米的热带雨林；从起伏升降的雪峰、若隐若现的冰川角峰，到石壁瀑布、空谷深潭；从大杜鹃丛林到低矮的蕨类植物，短短四个小时，海拔、风景与植被的陡然巨变，让人不断产生错觉，常常被眼前所见到的景物迷惑。而断崖绝壁、涉水路段、雪崩雾雨、泥石流、山体滑坡等种种危险状况，也都在这几个小时中被压缩着悉数度过。这次进墨脱千辛万苦的经历，让我感受深刻。不虚此行，也促成了此篇——到墨脱去。

墨脱位于西藏东南部，因世界第一大峡谷——雅鲁藏布大峡谷的主体段在该县境内而闻名于世。从波密县政府所在地扎木镇离开318国道，往南开上扎墨公路。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气候特点，塌方、泥石流不断，墨脱成为了全国唯一不通公路的县城。扎墨公路1961年开始勘探建设，建了毁、毁了建，直到2013年才正式通车。

从波密进入墨脱，首先要经过平均海拔4800米的嘎隆拉山脉。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从雪谷中传来，我睁大眼睛注视着远处的雪山，望着积雪堆积翻滚，排山倒海般向山下蔓延推进，硬是走出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雪龙”。眼前的一切令我惊异和激动，不敢相信雪崩就这样真真实实地在我眼前发生了，心狂跳不止，也让我对后面的路生出些许不安和恐惧。

站在公路边看远处蜿蜒起伏的雪峰，错落有致的藏式建筑，全身披雪的原始森林，还有眼前被白雪覆盖的茫茫大地，闭上眼睛静静地呼吸着清新而稀薄的空气，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再往前走，就全部是冰雪的世界了。

嘎隆拉隧道是扎墨公路的一个很重要的关卡，墨脱公路通车纪念碑就竖立在通往嘎隆拉隧道口的公路边上。上面镌刻着建路50多年的努力和对长眠于此的200多名筑路工人的纪念。

路过24k嘎隆拉冰川区。24k意为从波密开始算起的24公里处，过去行车进墨脱的终点就在这里，表明以后的路都需要徒步了。当地人约定俗成用公里数加ｋ来表示这条线上的所有标志性地点，和每一个容易遭受泥石流的危险路段，以便迅速定位，展开抢修。

到了隧道口，刚刚发生的雪崩，大量积雪滚落下来堵住了公路，我们不得不停车，被堵在出口一个多小时，等待专司冬季雪崩堵道的道班用推土机清雪。我觉得公路距离雪崩的落雪点有很长一段距离，但看着隧道口兜满积雪的网笼，可以想像雪崩的涉及面多大，当时的场景是何等的恐怖。

过了隧道，就犹如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路况变得极其复杂，持续下坡，最窄处只有4米，错车都很困难。泥石流冲垮了路基，很多路段都在维修，车轱辘撵着碎石，坐在车上一路颠簸一路摇晃。

路上眼前所见都是乱石荒滩和高大笔直的冷杉树。开始下雪了，雪花飘落到相互挤靠堆砌的乱石上。天阴沉沉的，除了汽车马达的声音，四周寂静的可怕，弥漫着神秘而令人紧张的气息。

一座已经破烂不堪四面透风的木板房，在这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显露出了些人类的踪迹。这些破屋是为了方便当年进墨脱的背夫和进山的人临时歇脚准备的，现在基本已经废弃无人使用了。

越危险的地方越藏有致命的美景，风雪中，墨脱的高山杜鹃，那一团团一簇簇像在幽暗的森林中燃起的火把，鲜艳夺目。

莽莽林海，白杜鹃悄然绽放。在林中不需要抬头看花，仅低头看地上落英缤纷的花瓣，已经营造出了极具诗意的氛围。

通过52k检查站停车检查，这里正在逐步建设完善中。52k、80k、113k都是沿途提供膳食住宿的驿站。

山下由小溪白雪和树木天然构成了最美妙的图画，真是让人赏心悦目。端起相机，想把眼前的美景记录下来，但是，相机好像无能为力。这下相信了，最美的景观，其实只能记录在心里。

第一个路边景点——亲水叠瀑。位于扎墨公路55K处，是整个扎墨公路沿线最壮观的瀑布之一。瀑布共分三级，似从天而降，顺山势飞流直下。如果通过石阶拾级而上，可以到达瀑布下面，近距离地接触瀑布。

墨脱境内丰沛的降水将石头下面的沙子慢慢冲走，巨石悬空，一点点震动就会导致山体垮塌。虽然扎墨公路在设计选址上尽量避开容易发生泥石流及雪崩的地段，但在行驶过程中，我们依然能遇见许多被摧毁的路段，以及抢修后留下的痕迹。

遇到道路塌方，刚修好的公路又被摧毁。落石、泥泞、打滑、颠簸，每过一段都让人屏住呼吸，揪紧心脏，通过之后一身汗湿。

左上方的陡峭山坡，是暴雨反复冲刷坍塌造成的。墨脱沿线的地质结构很复杂，暴雨后泥石流经过的地方，公路往往变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几百个塌方区就分布在这些路段中。

南迦巴瓦峰和加拉白垒峰，是墨脱境内最高的两座山峰，雅鲁藏布江在两座山峰的夹峙中咆哮而出，于崇山峻岭间劈开一道深达五千多米的深壑，形成了世界上最深最长最险峻的峡谷——雅鲁藏布大峡谷。

透过车窗往外看，被雾气笼罩的远山缓缓后移，雅鲁藏布江正朝着墨脱的方向悄然无息地流去。一座钢架桥横穿江面，插在桥上的彩色经幡随风飘荡。

深谷中的江水汹涌，落差极大，流速极快，巨石、暗礁布满河床，江水推着礁石涌入峡谷深处。

风景随着海拔降低，开始由寒带渐变为亚热带，针叶林变为阔叶林。下起了小雨，森林里漫起了水雾，水雾遮挡了视线，水汽漫溢升腾。接着一阵碎雨急速洒下，密集的雨点使人措不及防，浇湿了镜头。

雾更浓了，通往墨脱的方向一片朦胧，云雾之中，高耸的山峰若隐若现。遮天蔽日的树叶使森林变得越加潮湿而黑暗，白雾在林间缭绕，让这个神秘的地方显得更加阴森而恐怖。

此时海拔已经下降到了1200米，峡谷中的气温随着海拔的降低，逐渐升高。在原始森林中行驶，千姿百态的参天大树挂满各类苔藓，就像置身在自然博物馆中。湿润的空气和肥沃的土壤，让无数生物与非生命因子结合，彼此相依，构成了庞大而复杂的生态系统，又历经数亿年的绝妙平衡，使这里呈现出了盎然的生机。

古树越来越少，奇异的植物越来越多。蕨类植物红绿黄相应的树叶被阳光、雾气、露水所浸染，水灵灵地透出勃勃生机。在这幽深的峡谷中，花草竟会如此诱人，在随风摇摆的万花万木中穿行，真是一种享受。

墨脱又名白马岗，在藏语意中为隐秘的莲花圣地。如今，墨脱早已实现从“高原孤岛”到“莲花秘境”的华丽转身。

云雾沿着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移动过来，慢慢扩散，然后渐渐消失到另一端的山谷。路边的房子被笼罩在漂浮的蒙蒙雾气中，这是为当地农牧民新建的安居房。

终于到了最向往的目的地——墨脱县城。我们四处行走观看，才发现墨脱县城是这么小，面积3.4万平方公里，商业主干道只有百来米，仿佛内地的一个小镇。

墨脱门珞历史文化遗产博物馆又名莲花阁，位于墨脱县城南的制高点上，是鸟瞰县城的理想观景点和最佳拍摄点。

冬季因晴天多，可以一览无余地观看墨脱县城的全貌。俯瞰下去发现，这个小小的县城真像被开放的莲花环绕着，藏语意为开满莲花的世外圣地，此刻才算真正体会到。温暖的阳光，湿润的空气，让人忘却此刻仍然在冬季的西藏。

遇到一位坐在路边晒太阳，看上去极有风度的老人。因为群峰阻隔了外界文明的渗透，世代生活在峡谷中的门巴族和洛巴族人，保留了传统的生活方式。而极其艰苦的生存环境，也造就了他们自己的信仰崇拜和独特的审美追求。

七弯八拐的雅鲁藏布江，河段宽阔，白浪翻滚，流经墨脱之后一路狂奔进入印度阿萨姆平原。

第二天返回途中，天空放晴了，眼前豁然开朗。雾霭从林间飘过渐渐连成一片，朝山峰缓缓移动，我快速抓拍云雾在雪峰中穿行的姿态。这次墨脱之行，不仅让我有了一天经四季、十里不同天的独特感受，更让我在一天之内领略了风霜雨雪、云雾飘渺、晴空万里的奇特天象。

我在嘎隆拉雪峰前兴奋地跳跃，只一下，就感觉心跳猛烈加剧，头晕目眩，这是高山缺氧反应，我坐下来喘息片刻，让狂跳的心渐渐平静。这一刻让我深深体会到了生命在大自然中的脆弱和渺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