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追忆

远山

岁月悠悠，几度风雨，几度春秋。又是一年春花红，相思渐远渐无穷。转眼和我相依相伴半个世纪之久的妻子离别三年了。人生自古终有去，活在亲人思念中。世间的离别，本就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和苦楚。忆起那个凄冷、悲怆黎明前的心酸一幕，她临终时从容、安详的音容至今仍历历在目，难以忘怀。突而其来的人生变故，痛失相濡以沫共度年华的老伴，我成了孤家寡人。过来人深知，丧偶的心境，有如“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般的苍凉。

面临独居生活，我神情惘然，心事茫茫。大多数丧偶老人选择一段时间住儿女家或亲戚家，以此离家减轻失去老伴的痛苦和睹物思人的哀伤。我不想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宁愿孤单寂寞，独守空房。唐代诗人王维把人生的孤独当作常态，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一种苦痛，反倒是心灵的净化。孤独不一定是凄苦的，也可以活出另一种空灵，美好，如闲云野鹤般的境界。从两人世界变成一个人的世界，是人生经历的巨大转折。你要适应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散步等等。独处是人生的必修课，唯有学会独处，才能让内心得到更多的滋养。你可以在自己独处的空间里，放下所有的欲望和不安，那么你的精神世界就是最富有的。当你的内心变得更加坦然和从容，世界就是你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独处是每个人都要掌握的能力，因为没有谁可以陪你走到最后。人生最好的活法，就是拥有安顿好自己的能力，並找回内在的力量，不论谁离开，你都不会惧怕。′

万事开头难。刚开始一个人的生活是难熬的，度日如年。为使自己尽快从寂寞无聊中解脱出来，即平常所谓的“打发时间”，我必须找些事情做，以消时度日。就在妻子去世后的第二个月，经过深思熟虑，我毅然做出一个决定——为在读高二的大孙子陪读。当我把这个想法与儿子商量时，他欣然同意了。

孙儿就读的中学位于岳麓区湘江新区，是一所示范性实验中学，校区环境优美，绿树成荫。2019年3月2日，我从河东到河西，入住学租房，开始了为孙儿陪读的生活。此时，孙儿己进入高二年级，次年6月就将高考，掐指一算，仅有一年零两个月。时间紧迫，任务繁重。从我居住的小区到学租房坐公交将近一个钟头，从独居一百多平米的宽敞住宅到几十平米的狭小租房，刚来时还有些不习惯，但每天有事情做，生活充实多了。陪读的任务主要是一日三歺，晾洗衣服和清洁卫生。看起来简单，做好也不容易。孙子从每天早晨6点多起床直到晚上10点半，除午休1个多小时外，都在学校上课、自习，学习相当紧张，精神压力也大。我要精准把握他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学回来的时间，待他进门即刻将饭菜摆上桌，尽量使他用歺后有段时间休息，以养精蓄锐，缓解体力和精神的疲惫。为了做好饭菜，我每天奔波于超市和农贸市场，尽量买到新鲜蔬菜和合孙儿口味的各种副食。看到七十几岁的爷爷这样不辞劳苦地照顾自己，孙儿常常露出感激的眼神。经过一段时间和他朝夕相处，默契配合，加之他勤奋努力，学习成绩有不小进步。有天下晚自习回来，说他物理考了88分，全班第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当即夸奖他厉害，有志气，心里也默默庆幸陪读这条路走对了。陪读期间，为了从精神上鼓励孙儿发奋努力，开阔眼界和拓宽知识面，我在学租房客厅到孙子卧室两米来长过道的一面墙上设置了墙报专栏，内容涉及名人名言、警句、课目学习方法推介及国内国际新闻等。虽然我费尽心思和花费不少时间搜集资料并不断更新墙报编排格式和内容，也不知道孙儿是否有兴趣有时间阅读，更不知我的这番苦心究竟对促进他学习成绩的提高有无作用？但我问心无愧，尽到了做爷爷的责任，也用这种方式消磨打发了难熬的空闲时间。每逢周末，儿子要我过河回家休息，他就顶班，尽管平常很少理家，更不会做饭菜，经我传帮带，他也慢慢学会了做几个家常菜和料理家务。媳妇开店事多繁杂且辛苦，为了保证儿子营养，经常送来新鲜蔬果和食品，逢轮休就来租房顶班。一家人为了孩子前途，实现他梦寐以求的理想目标，齐心协力，虽苦犹荣。

2020年元月下旬，一场如疾风骤雨般的新冠肺炎席卷神州大地，闹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眼看离高考不到半年时间，无疑给正在全力以赴、废寝忘食、刻苦攻读的高考学子带来不小负面影响。学校管理既要抓教学，又要抓新冠肺炎预防，教职员和学生必须佩戴口罩上班上课，进校还要测体温。沉闷的社会氛围，繁琐的疾病预防，使即将走上高考战场的高三学生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看着他们忧郁的表情和疲乏的神态，真是令人揪心啊！面对这种严峻形势，儿子俩口做出决定，鉴于我年事已高，同时患有冠心病且心血管植入支架，让我退出学租房，回家休息，而由他们接替陪伴照顾自己的儿子。这样，我的陪读任务就暂告一段落。在后来直至高考前的几个月里，有时因他们有事，我也临时代班。孙子的外公外婆在一年多时间里，同样也参与了陪读，常常来学租房为孙子做午饭或送来做好的可口菜肴。真是爱孙心切，令人敬佩。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在三代人的密切配合和努力下，孙儿知恩图报，没辜负大家的期望，在一年多的高考攻坚战中，他以顽强的意志和坚忍的毅力克服疫情和伤病带来的种种困难和不利影响，刻苦自励，勤学苦练，在毕业前的总复习和几次模拟考试中，发挥稳定，成绩节节攀升，最终在人生第一次大考中以超过一本线60多分的成绩被西安一所知名大学录取，圆了期盼已久的大学梦。

往事依依，回味无穷。人生历程中浓墨重彩的一页，将永远留下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