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澡工11

李馥言（原创文字）

（十一）敏

在海天浴池干搓澡工的一冬天，我不仅给女儿们交齐了学费，还宽宽超超地过了个肥年。待到第二年入冬农闲，海天浴池就因用水问题黄了。而我经济上还是紧张。大女儿大学毕业，去长春附属医院应聘实习，虽然医院给开点实习工资，但是租房子，生活费还得家里贴补，老二蓝海初中二年级，一年学费加住宿吃饭，也得近两万。两个女儿都得用钱。于是，折腾完最后一趟菜，我就找师傅四姐商量着一起出去找搓澡活赚钱。四姐人热心爽快，骑着电动车，驮着我，挨家走访岭城各大浴池，看看哪家的客源好，适合我们干。

我们去市中心，走访了几家浴池，有的浴池用的都是好几年的老搓澡工，根本不招人。有的缺一个，而我和四姐又想合作在一起干。果真有一家大浴池同时缺两个搓澡工，老板娘留了我和四姐的电话号。第二天，老板娘说打电话通知我俩去干一天试试。结果，我们到了那家浴池时，已经有两个搓澡工先我们去了，都伸手干上活了。老板娘抱歉地说，在职的那个搓澡工，帮我找到了。你们俩看看再去去别的浴池问问吧。回来的路上，四姐这个气呀！骂那个浴池在职搓澡工“骚✘！咋这么欺生呢？他妈滴试都不让咱俩试。恨怕咱俩干得好，抢她饭碗。

走访完市中心，我们又去了铁北，有一家带汗蒸房的大浴池，用的搓澡工，是那种干一天一宿，休一天一宿的。两个搓澡工倒班干，搓澡费是海天浴池的两倍。我们一看那屋里装潢，豪华气派！我和四姐都没敢留电话号，赶紧逃出来了。四姐说，馥言，这样大的浴池，不适合咱俩干。

回来路过铁北蓝鹤佳苑小区楼对个，有个“淼淼园大众浴池”这个浴池，正招搓澡工。我和四姐一看浴池规模和海天浴池差不多，周边顾客都是菜农和对个楼群居民。进去一打听，老板娘说现有一个搓澡工，都给她家干好几年了。现在只想找一个搓澡工。于是四姐对我说，“馥言，你就留下来吧，这个浴池客源和海天浴池差不多，属于大众浴池，你能干。而且，你家两孩子读书，急等着用钱。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实在找不到，我不干也行，我和你姐夫也没啥负担。

我无比感激地谢过师傅四姐，一点没犹豫，更没推迟就答应了，我当时是一个心眼，赚钱！经过老板娘介绍，我的新搭档名字叫敏。中等身材，偏瘦，瓜子脸，长得小巧玲珑的。别看坨不大，据说搓澡功底相当了得！在淼淼园大众浴池干好几年搓澡工了，一个人天天盯班，就今年她有点放赖了！开始建议老板娘找个人，和她打替班。

我和敏握手，说了句“合作愉快”

可实际上干起搓澡活来，我们合作并不愉快，甚至是有些别扭，以至于后来有了矛盾争执。

一开始，我向老板娘提出周六周日搓澡顾客多，我和敏合作的事情。就遭到敏的拒绝。她说，不合作，就一替一个班的干。那玩应，就一个接一个搓呗，有啥合作的，嫌累就别干搓澡这份活！

我心思，周六周日人真的很多，一个人干，一是有时候免不了丢活，二是一个人体力消耗太大，肯定会有损伤身体的可能。可是，敏坚持不合作，老板娘又不反对。我能说啥呢！诶，她能一个人盯，我差啥呢？一咬牙，干！

就这样，我们分出单双号，一替一个班地干。到谁班，谁去。敏和师傅四姐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每次交接班，她收拾的卫生没有干净利索的时候，不是下水道没冲，就是浴室地上到处可见的头发，洗发精袋，等残余的垃圾。我又不好向老板娘反映，因为老板娘对她很器重。毕竟她能常干。而我只能是冬天来打短工。如果我一提，事就多，会起矛盾。哎！为了赚到钱，我只能紧紧手，收拾干净。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们都各自按排班，一替一天，倒也相安无事。

可是到了下个月，由于我认真对待每一个顾客，实际上，我不是用手在给我的顾客搓澡，而是用心搓的。我的顾客回头率，越来越多，有的特意赶我班（双号）来洗澡。慢慢的，我的顾客明显超过她，每天都比她多赚几十元钱。敏终究是不愿意了！向老板娘提出很苛刻的条件，要我和她调换班”就是她想上我的双号，让我上她的单号。”

这明摆着是欺负人呢！老板娘和我说的时候，很轻描淡写地说“小李子，就是换个班，也没啥。你就和她调换吧，到时候该谁的顾客，还是谁的”我当时那心呀！上下纠结了一个下午，干吧，就是妥协，心上悬把刀，一个字“忍”不干很容易，一句话的事（我不干了，回家）又解气，又有尊严。我激愤地独自演习好几遍，向老板娘辞职“姐，让她一个人干吧，我回家。”我甚至，看到自己豪迈地大踏步轻快地走出淼淼园大众浴池。

可是到了晚上，结完账，把一叠大小钞票揣进兜里的时候，我还是很平静地向老板娘说了句，“姐，我同意和敏调换班，但，仅此一次！”走出浴池，狭窄的街道上，又黑又冷。泪无声地顺着脸颊往下淌，很快模糊成了一片。不干搓澡工，钱从哪来呀？

感叹，底层人，赚点钱咋就这么难呢！同行欺生，老板娘偏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个别挑剔的顾客……

回到家，坐在书桌前，默默记上收入支出账。大女儿在长春租房子的钱，还差三百。小女儿到这个月末也该回家取学杂费钱了。今日赚165元。一抬头，看见两个女儿的合影照片，笑得那么甜蜜，幸福。心里突地生出一股斗志，无论怎样，搓澡工这份活不能丢。把钱赚回家，是我唯一的目的。暗暗下定决心，只要老板娘不辞我，我就坚持干到开春卖菜。这样加上军赚的，我们开春钱就能打开点，不用拉饥荒。

自那次调班以后，敏再没节外生枝，年前半个月是搓澡工最忙的时节，我和敏一起合作，很顺利地答对走了一个个来搓澡的顾客。

我也一直坚持干到开春卖菜，才辞职。打包回家的时候，是敏骑电动车一路送我回的家。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已经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