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

愚公

曾经，这里有我的家。

现在，这里是我的故乡。

土屋，小院，老柳树，猪圈，牛羊圈，木栅栏大门……还有我那爸爸妈妈，一切都在记忆深处复活……

年少时，在城里读书，每到周日我便归心似箭，没有车，但挡不住我回家的脚步，行走在公路旁边的渠坝上，泥土踩满鞋底，野草刷过裤腿，深一脚，浅一脚，十几里的路走起来并不累，心情也是快乐的，只因家就在前头，父母就在家里。周日晚上离家去学校，我是村子里走的最晚的学生，就想在家里多待一会儿。每次走出院子，我都要回头看看家。每次走出村子，我都要回首看看暮色笼罩的村庄，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现在想来，那是离家的滋味。

青年时，父母不在了，家没了，不经常回去，但是家族在那里，逢年过节走亲戚，婚嫁丧事人情来往比较频繁，仍然有回家的感觉。村子里的人都是熟脸儿，看到他们，就想起父母，心里总是想:如果父母在，该多好啊！

中年时，村子里的老一辈人逝的逝，跟随儿女走的走，同龄人外出打工的打工，搬走的搬走，我回去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偶尔回去，冷清的村子不似当年，遇见的村人大多不相识，偶尔遇见熟人，心里无比亲近，仿佛是我的家里人。我漫步村子里，有许多地方勾起我的回忆:这里以前是我家，那里以前是水井。这里以前是我家自留地，那里以前是打场。这里以前是我们玩水的沟渠，那里是我们冬天滑冰的冰滩……

踽踽独行，走走停停，寻寻觅觅，深深回忆，都是关于从前。对现在的村子，家的感觉越来越淡。我是飘过故乡上空的一朵云。

这几年，我回故乡的次数反而越来越多了，不是因为那里有需要回去的人和事，而是我想去就去。骑着车子走进村子，边走边看，多数时候很少遇到人，偶尔遇到熟人，停下说两句话，然后继续走。有时候我不进村子，只是远远地望着村庄，行走在田埂、小路，晨鸟鸣叫，落日余晖；暮色田野，明月村庄……故乡，是我想去就去的地方。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月，还是故乡明。

春风吹过故乡，我在风中眺望，眺望春天里的村庄。

想起多年前那些火热的夏季。那紫薇微的茄子、脆生生的黄瓜、酸中带甜的西红柿、红的白的小萝卜、粒粒饱满的豆角.......那一派疏菜品种齐全生机勃勃的景色。那看瓜的瓜棚，花果繁盛的果园菜园……土地是最忠诚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从不错付深情。多年以后，我站在天地间，面对田野，感到温暖而亲切。

记忆里故乡的秋天永远是秋收忙，不知秋天的美。不堪回首那时父母的艰辛劳作。今天我以这样悠然的脚步，闲适的心情，以无限的深情走过秋天故乡的田野，原来，故乡很美。

从前的冬天，除了寒冷的记忆，还有不怕冷的疯玩儿，风吹龟裂的手，冻得通红的脸蛋，晚上的热炕头，早晨在火炉旁烤热的棉衣……

今天漫步冬季田野，村庄远卧，寒风掠过，驻足期间，我仿佛看到年少的那个我在风中奔跑，是那样的自由，那样的野，那样的轻盈如风……

蓦然回神，我在风中凌乱，回到故乡，回不到当年。

我到过许多地方，看到过许多美丽的月亮，但是都比不上故乡的小月亮。

月，是故乡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