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散文〕拒马河之冬</p><p class="ql-block"> 刘文良</p><p class="ql-block"> 寒冷和冬天,极像俩个连体童子,双双而来,又双双而去。无论你身在何处,一想到冬天,就自然的寒由心生。</p><p class="ql-block"> 就我而言,更是如此,怕冬天,更不愿过冬天。不仅因为冷的缘故,还因冷清与苍凉总是搭肩而行。</p><p class="ql-block"> 假如你问我,难道对冬天真的没有一点恋意可言吗?那我一定会充满信心的告诉你:有的,我唯独喜欢拒马河的冬天。不仅因为这里是我的家乡,更因为这里的冬天是别致的,与众不同的。虽然时值寒冬,这里依旧有歌之情、画之妙、诗之韵。</p><p class="ql-block"> 正因为这样,每逢冬季我都会饶有兴致的回到这里,到我心中的母亲河边走一走,亲味一下拒马河原汁原味的寒凉。</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冬天,访友之故。我从北京来到南方的一个边陲小镇,广西南平的同合镇。镇子上有一条小河儿穿村而过。水边虽已木草凋零,可是空气依旧潮润。依然是有风不寒,淅雨不凉。于是我临时起意于河边走上一遭,以便找回冬天在河边滑冰的感觉。我兴致勃勃的快步往河边走去,然而失望已是迎面而来。不要说河道冰封,连冰碴儿也没有见到半片儿。</p><p class="ql-block"> 那陡生的悲观,把我的心志踢到河里。等把它捞回来的时候,我才开始有些醒悟。哦,我忘了,我怎么可以,把这里的冬天当成拒马河的冬天呢?这里是南方,是江南冬日的春、冬日的秋!</p><p class="ql-block"> 小住几日,这里风和日丽。我渴望冬云密布,渴望看到雪花飘落。然而现实却让我觉得有些过于平淡,过于单调。丝毫感觉不到北方那种气候跌宕的刺激。这情景极像一个芳龄少妇,撑起一把半和半开的雨伞,在河边站立着,凝神在在。</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两个地方同属一季,冷暖差别竟然如此夸张,一边温暖如春,一边寒风刺骨。</p><p class="ql-block"> 今天,当我又一次来到了拒马河的时候,竟然有像孩子一样的顽皮。双脚情不自禁的踩踏河边的冰碎,听闻那熟悉的“咔嚓、咔嚓……”的响声。冰碎了,心在暗笑,而冰块啃合的声响,在不知不觉中捆绑了我肆意的热情。</p><p class="ql-block"> 冰花是拒马河冬日里的特产。沿着河边,水从石缝里钻出来,向外翻滚成水花。不间断的一次一次的翻滚,水花被冷手一次次地拿捏,形成水质的冰雕,纯净明透,洁白如玉。</p><p class="ql-block"> 再看河边的垂柳,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缕缕金线,挂在高高的树枝上,另一头垂在水面,犹像法国姑娘的云发,在空中荡来荡去,有时还会在水面点击一下,抛下散漫的涟漪。</p><p class="ql-block"> 当我举目望去,那被“红灯笼树”易名的大柿子树,早已成为冬日河边的另一种导游方式。其实这“大柿子”变成“红灯笼”,是在向世人解读着一个时代的变迁。</p><p class="ql-block"> 这拒马河畔“红灯笼”特有的景观,是拒马河近几年才有的产物。也只有当代人才有幸独享眼福。记得小时候,曾经目睹了乡亲们摘柿子的情景。每逢霜降节前夕,河边村寨的人们,就会争先恐后的攀登在高高的树枝上。两只脚各踩一枝,两条腿是分开的。树枝上下摆动,如果你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情景,那手心甚至连脚心里都会惊出汗来。树上的人双手端着长杆,翻转着长杆尽头白色的布袋子,那一串一串的大柿子,随着他们熟练的兜抖拧转,大柿子会一篮儿接着一篮儿的系到树下。哪怕还有一个丢在树上,他们决然不会放弃。你又怎么可能看得到,高挂于树枝上的“红灯笼”呢?</p><p class="ql-block"> 现在冬天,拒马河边的柿子树,那是红彤彤的,一片挨着一片。虽然增加了几分美感,但也显得过于冷清。偶尔会有喜鹊飞来啄上几口,或许会有几只乌鸦在树枝上跳来跳去,那些喜欢招摇的马尾巴雀,在树枝高处发出傲慢的嘶叫,上下摆动着长尾巴,以昭示自己的与众不同。</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再看蹲坐在两岸峭壁上的黄栌树,随着时间的漂移,早已丢失了身上的红色。它的身躯,除了几根干枯的树枝,再无丰韵可言,显得那么羸弱可怜。然而你细细的端详,却又显得苍劲有力,犹如崖柏般的坚韧。</p><p class="ql-block"> 到了晚上,你会听到怪鸟吟嘶,凄凄楚楚,提不起嗓门儿,好像是在向笸箩大天空上挂起的月亮求救一般。每到此时,我定会外寒入心。颤栗之余,竟然想起南宋文学家苏东坡的《石钟山记》,那情、那景油然而生。那句“有若老人咳且笑于山谷中者,或曰此颧鹤也”更是让人毛骨悚然。然而我相信,这大鸟儿的呐喊,决然不是鹳鹤的叫声。</p><p class="ql-block"> 无论如何,这叫声还是击碎了我所有的猜想,碎片一般落入河边的乱石堆里。然而我却确信不疑,当阳光回到河边的时候,一定能够捡回我的那些不明不白的胡思乱想。</p><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在拒马河畔,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腊月雪,赛过铁。”</p><p class="ql-block"> 果真是这样,每逢寒冬腊月,西伯利亚的冷神,毫无保留的将凛冽倾泻给北方大地。有时雪域高原,也会赶在这个时节故意的凑凑热闹。雪花和寒风竟然会相拥而至。浑然一体的白色,容不下一粒尘埃。只有拒马河里那不甘寂寞的流水,从冰河的中流,撕开一条缝隙,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出来。</p><p class="ql-block"> 那山崖上融化了的积雪,想从岩石边角滑下来,还没有滴落,就早已凝结成冰。滴滴滚落,滴滴凝结,变成了一排排冰锤儿。形状各异,如椎、如瀑,如幔,那是另一种奇观。</p><p class="ql-block"> 殊不知,其实这河边,还有你看不到的另一种神奇,那就是冬眠的蛇。他们是无奈的,更是可怜的。冬天有他们无法抗拒的寒冷,他们只能钻到山上或者坚硬土层的洞穴里过冬,其实就是人们所说的冬眠。为了维持冬眠时身体的消耗,他们会在体内储存大量的食物。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些食物不仅能够维系体内的营养运化,同时也会催生它们的身体。它们的身体在睡梦里长得粗壮起来。待到春暖之时,大地复苏,可怜的蛇,再也无法挤出洞口瓶颈。</p><p class="ql-block"> 呜呼!就让它们可怜的灵魂随着大自然的暖流飘荡吧!</p><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与蛇相比,河边浅游的小鱼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p><p class="ql-block"> 他们在玻璃般透明的冰层下游来游去,悠哉乐哉!想伸手抓一条上来,也只能抓一把寒凉。难不成这是大自然的造化,隔冰赏鱼,也是一番乐事。人笑,鱼也笑;人笑己无耐,鱼笑人可悲。</p><p class="ql-block"> 我又一次被拒马河边的冬天“度化”了,着迷于她冬日的成熟,还有她清秀的脸胧。那神奇优雅,那份清雅可人。每到此时,我都不禁会产生浓浓的,心有所属的感触。</p><p class="ql-block"> 与此同时,更会有感于南北朝时期,北魏著名的地理学家郦道元笔下的《水经注》。“泉源上奋,水涌若轮”之描述,那是古涞水(拒马河)的真实记录。</p><p class="ql-block"> 劝君莫独春秋往,寒时取道拒马河。那会给你带来另一种韵味儿,另一种回荡在山间河谷里的奇思妙想……</p><p class="ql-block"> 2020年12月15日</p><p class="ql-block"> 于十渡拒马河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