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坪普米文化大喜事|| 蔡武森:感受普米族山寨//《远去的游牧歌谣》出版

和四水

<p class="ql-block">蔡武森, 白族,兰坪民族文化研究学者, 摄影爱好者。主编出版兰坪民族民间歌舞集《歌山舞海》,参与编纂《那马. 勒墨人简史》《白族那马人文学史》等十几部地方文集。在任职兰坪县文化局局长期间,组织了地方民族民间歌舞在中央电视台音乐频道《民歌中国—兰坪周》栏目播出;主持了普米族大型音乐舞蹈史诗《母亲河》,获第四届中国舞蹈“荷花奖”银奖。摄影作品《普米族民居》获首届中国历史建筑保护摄影大赛金奖提名奖。</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感受普米族山寨</b></p><p class="ql-block">文/图:蔡武森</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2008年10月,我陪《中国56个民族全家福》项目拍摄组一行来到了地处云南省的西北地区,深入崇山峻岭中的兰坪河西乡箐花村玉狮场,这是一个隐藏在云岭深处、纯正的普米族自然村。据考证,普米族在此定居已逾500年,现繁衍生息着80多户360个族人。从河西乡到玉狮场19千米,汽车在原始森林里的林区道上开了一个半小时。最后,在距离村子还有三、四千米的地方停下,远远望去,远方的村子依稀可见。汽车却无法前行,无奈,上摄影器材与行李徒步来到了风景秀丽、与世隔绝、民风纯朴的玉狮场村。</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们分别住在普米族村民家里,我和吴老师是安排在杨珍美家。杨珍美是土风计划的实施者,又是怒江州普米族四弦舞乐的州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她家住在靠村头边的一个坡地上。她的父亲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对民间的歌舞了解很深,还具有很好的唱跳能力,和他老人家做了一些交流,更加深了我对普米族历史文化的了解。入夜,我们睡在他们家最好的木楞房里。回想着和普米族老人的聊天内容,感觉到这个民族对自己历史的来龙去脉有着如此清晰的记忆,不禁让人肃然起敬。躺在床上,村里偶尔的狗叫声,让在森林里的村寨显得更加宁静。</p><p class="ql-block"> 鸡刚叫头遍,天还没有亮,同行来村里的普米族同胞就来喊吃早饭了,我觉得很奇怪,怎么那么早就吃早饭呢?吃完了第一家,另一家就有人等着我们再去他家吃,我感到越来越纳闷了,这怎么吃得下呀?又不好问。所以紧接着我们继续去第二家吃饭。吃完了两家的早饭,天逐步放亮,我们准备拍摄“普米族一家人”的全家福照片的工作,等待光的出现。趁着空隙,我就问了玉狮场小组的组长,为什么那么早吃饭,他说:“这个是普米族的习俗,叫抢客。当村子里来了外面的客人,要抢客人在自己家吃饭,而且一家接一家轮流来请,能请到客人来自己家吃饭,就会觉得自己家非常有面子了,特别是请到头客更是觉得稀奇。”我这才恍然大悟。</p><p class="ql-block"> 这时候,拍照片的光线恰好,我们工作组一行在陈海文老师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开展各自的工作。拍完照片,差不多是中午十二点了。这时,我们借住的杨珍美家来喊吃饭了,她们家杀了一只羊子,这是普米族待客的最高礼节。我们一行人到了她家,深刻地感受到普米族同胞热情好客的浓浓氛围。</p><p class="ql-block"> 2020年,时隔12年,陈海文先生再次来兰坪;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认真记录下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各民族人民幸福生活,准备出版发行《未来之前》大型图文并茂的画册。我们又在一起共同收集完善兰坪有关普米族的材料,当我向他谈及12年前在玉狮场的感受时,他也开始跟我们讲述了那年的感受: 我住进了半山腰一间木结构房屋,建筑墙壁用圆木重叠垒成,木板房顶,当中是主屋,除了一张床外没有太多的家具。主人是个中青年,很客气,据说,这房是他今后结婚用的,主屋的右隔壁住着他的父母。</p><p class="ql-block"> 安排好住宿,一行人散去,中年主人也去了其他人家。夜深人静,本想出门找个地方方便一下,然后可以早点休息。但当一触动房门,外面突然响起一阵狗叫声,黑灯瞎火中的狗叫声让人毛骨悚然,被吓到了,还是回到床上和衣睡觉。海拔2400多米的深山上,寒风从圆木垒起的墙缝中吹进,坚持到凌晨三点多,实在冻得不行;这时右壁传来一些木柴燃烧的声音,光亮通过缝隙透了过来。起床推门进去,只见房主的父亲端坐在火塘前。火塘的后面是个神龛,神龛很简单,两根小方木支一块搁板。神龛周围光线有点昏暗,只见有一瓶酒和一些祭祖先的供品。火塘中支着铁三脚架,围着火塘三面的是卧铺,卧铺的一角有个带锁的木柜,这是房中唯一的家具。简单的陈设,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我用敬畏的姿态站在门口,老人无表情地抬头说了一句:“进来坐嘛!”火塘很暖和,三脚铁架上烧着一壶水,老人问了一句:“喝茶吗?”我忙着应声:“好嘛。”这时,老人不慌不忙,很有仪式感地用右手伸进上衣的内口袋掏出一把钥匙,慢慢地起身,移动到木柜旁,打开锁、翻起盖板,侧身伴手摸进柜里,拿出一个旧黄纸包着的小纸包,认真地打开纸包,两指轻轻地拿捏了几片茶叶放进水壶,然后,把还没剩多少茶叶的纸包小心翼翼地重新包上,放回柜里,锁上锁,坐回火塘前……水烧开了,房主的老母亲从门外进来,看得出她在屋外已经忙活了一阵,伸手帮我们倒上了两碗茶,一转身又出门了。除木柴在火堆燃烧所发出的一点声响外,屋内陷入了岑寂。我试探着问起:“老人家,您在这里生活了多久?”老人说:“从小嘛,这房子是爷爷传给我爸爸的。”“您在这里生活主要有什么经济来源?”他说:“从前,我们祖辈们一直去远山上伐木,我们原来也是这样的,但前些年政府不让伐木了,每人补贴三百元。”我惊讶地问道:“一年吗?”“对嘛,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好嘛,养一些牛羊家禽,每年可以换一些家里食用的东西,够了嘛。”此时,他流露出一丝满足的眼神,我来之前查过资料,普米族人对自然环境保护得常好,他们不乱砍树木,崇拜自然,对树木、牛羊很爱护,伐木砍树也跑去最远的山上,砍完了马上种树,这是几百年养成的习惯。</p><p class="ql-block"> 火塘里的木柴燃烧得很旺,身体被烤得有些暖和起来,我趁着缓和的气氛接着就问:“如果现在政府在山下造好了房子让你们下山住,您去吗?”老人突然陷入了沉思,好长一段时间,他嘴上喃喃自语:“住在这里习惯了……”嘴上这么说,但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对新生活的陌生与纠结。当然,更多的是老人对祖辈家园的守望和对过去生活的习惯与依恋。看到这一切,我的内心百感交集。屋内又是一片岑寂。</p><p class="ql-block"> 天开始点点泛亮,屋外的公鸡阵阵啼鸣。老人家问我:“在这里吃早饭嘛!”我说:“好的,谢谢!”屋主的老母亲又推门进来,用一块老猪肉油下了一大铁锅锅底,把一大锅昨晚烧的饭舀进了铁锅里,老人家又从上衣内的口袋取出钥匙打开木柜,伸手取出了一个鸡蛋交给他老伴,老伴把鸡蛋打到饭里拌匀,看这一大锅饭,我好奇地问老人家:“为什么要烧这么大一锅饭?还有其他人来吃吗?”老人家说:“吃完早饭,把剩余的饭装进竹筒带着,这是我俩中午和晚上一天的食粮。”这时,我的助手打来电话,我匆忙地吃了一碗蛋炒饭,起身告别。</p><p class="ql-block"> 碰到乡里陪我们进村的干部,我热切表示想帮老两口拍几张照片,今后给他们寄来,乡干部即刻赶去,但没多时他回来告诉我说不用了,因为他俩已经赶着牛羊满大山放牧去了,要到晚上天黑才会回家睡觉。“每天这样吗?“,“每天这样,一年365天。”</p><p class="ql-block"> 很久以后,那晚的情景还时常萦绕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他们是那么坚定地认同着自己所身处的这个环境,他们把自己看作是自然中的一个元素,没有繁冗的物质堆砌,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生活画面,反而让他们的每一个举止都浸透着异常清晰和深刻的印象。脑海里经常出现这对老年人,一年365天,风雨无阻,满大山地与一群牛羊天地合一的画面……总会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伤和一丝淡淡的无奈。琐屑的日常生活和简单的满足原则,使生活处于平和、宁静、沉着而又宿命的状态。我们作为人类,天性中带着用简单而朴素的方式达到自我满足的状态,所谓的幸福感觉,可能就是这样产生的。现实生活中,身处浮世的我不断地需要这种陷身于平凡的背后,却可以被感知的画面作为养料,来安静自己。</p><p class="ql-block"> 当我们听完陈老师娓娓道来的往事后我告诉他,现如今,公路已经修到村里,而且是水泥路面。他们的居住条件也都好了,已经实现了您说的“政府在山下造好了房子让你们下山住”的愿望。贫困户的房子不仅盖好在山下,而且是在乡镇、县城、州府驻地最好的地方为贫困户盖了房子,并且为贫困户添置了家具,购置了生活用品,都过上了好日子了。陈海文先生也目睹了兰坪县城周围建盖的那么多的易地搬迁安置房,我们都共同深刻地感受到中国共产党是全心全意为人民群众办实事办好事、为人民谋福利的政党,共产党的光辉和温暖无处不在。陈先生说:“我看到这些巨变,更加坚定了我把民族的故事讲好、把民族的幸福生活记录好的决心和信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