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那年是风调雨顺的丰收之年。七月中下旬到八月初那段时间,长江两岸的层层梯田里,稻穗飘香,风来声瑟瑟,在温暖阳光照耀下,那一片片翠绿,正在从江岸向山岭纵深,渐次推演出金黄。在割谷尝新的夏收初起时,我在秦大队长手把手指导下,用刚刚收获、还带着浅绿色的稻谷,打米熬粥来尝新,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真正品赏新米,也是此后再也没能遇到的清香,它成为我味蕾对稻谷之灵魂,最难忘的永恒记忆;那沉浸在米粥里翡翠般的浅绿,透出一股难以言表的幽香,让我一碗接一碗就着咸菜,把一大脸盆稀饭,全都装进了肚里,也让我悟出了先祖们,为什么会把稻米作为主食的初始原因;这高贵的芳香在都市任何餐桌上,绝对品尝不到,哪怕是用高价换来的当年新米,也早就消弥了那转瞬归零的味道,即便是在农村,如果掌握不住那稍纵即逝的节奏,同样也捕捉不住那天界瑶池才配有的气息!</span></p> 又逢中秋节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一九七七年九月二十七日,又是传统的中秋佳节。那天早晨,我独自前往县城,去照相馆拍了一张单人照,为能当天尽快取件,特付了加快费,约好取件时间,我又抽空,去县文化馆见了邓馆长和向老师,聊起当年的大学招生,都觉得十分蹊跷;中午在街上随便吃了一碗小面,去相馆把照片取出来以后,发现片中的我,显得很有些憔悴,连自己都有点认不得自己;想到早已有过的承诺,也顾不了这许多,在邮局写了一封短信,附上照片和节日问候,寄给了北方的她;想到昨天秦大队长要我今晚到他家去过节的邀请,去糖果铺买了些月饼和杂糖,又到油腊铺,买了些队里小卖部没有的调料,赶回生产队,见院里好几家人户,正在打糍粑,磨黄豆面,触景生情让我想到,这已经是我下乡以来,遇上的第三个中秋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秦大队长见我回来,打招呼说:今天大娃儿他们,去抓了些黄鳝和青蛙,等会下来教我们咋个整哈。我回家稍加休整,拿上新买的作料和月饼杂糖,急急去到坎下他家,刚跨进门槛,那名叫黑虎,平时与我很亲的四眼狗,不知从哪里不声不响地窜出来,冲我小腿就是一口,但它马上就意识到咬错人了,那张开的大嘴,立刻就停止了咬合的动作,还使劲甩着屁股摇着尾巴,舔着我的手道歉。我撩开裤腿发现,还好,皮肤没有被咬破,只留下了几乎看不出来的一点点印痕,大队长说:咬人的狗不叫,叫得凶的狗不咬,这傢伙眼睛不好使,连他都遭咬过。这是我平生第二次被狗咬,第一次发生在初中三年级,去石桥铺农场学农劳动时,在食堂吃完晚饭回宿舍途中,我走在同学队伍的最后面,路过一户人家,那家的大黄狗撵出来,将我裤腿咬了两个洞,也没伤及皮肉,我讲给秦大队长听后,他说农村有种说法:蛇咬三痛星,狗咬对头人,看来前世今生你都没有作恶,才避免了被它们真咬的危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在这大好的年份里,队里除了往常分配外,还在中秋节这天,经申请获大队特别批准,把队里集体养殖,因意外受伤的一条黄牛,合法宰杀后,分给了各家各户;我把我那份也拿到秦家,按我从小耳濡目染学到的做法,并让他们全都各司其职,按我的安排打下手,再把我家的锅灶也用起来,我则像大厨一般,在他家灶台上大显身手,把牛肉、牛骨、黄鳝、青蛙分别按红烧、煎炸、爆炒、卤制和炖汤的方式,给他们全家,做了一次现场教学般的表演,获得了他们赞不绝口的夸奖。那天那一餐,除了我按城里方式烹饪的美味外,加上他家春节前做的香肠、腊肉、土豆加四季豆新米箜饭,还有我做的蛋煎糍粑,再加上大队长婆娘,早就用糯米酿制的醪糟作酒助兴,让大家在兴高采烈中,享用了一顿色香味美,真正的乡村大餐,也是我下乡三年多里,最奢侈、最丰盛、最美味、最难忘的佳节佳肴佳馔佳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酒足饭饱以后,见一轮明月已跃上枝头,我们带着竹椅凉席,糖果月饼,醪糟米酒,老荫凉茶,叶子旱烟,到院侧平缓的大石堡上去赏月,队里的父老乡亲们,早就聚集在这上天赐予的平坝上,仰望着那古今相同的明亮玉盘,与家人共享着丰收之后的喜悦;我在一片嘈杂声中,找到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独自一人怀想着去年今日,思念着故乡亲人,追寻着星空明眸,一遍遍在心里默诵着苏轼那首千古绝唱,感慨万千: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那夜晚我是全队最后一个,回到屋里睡觉的人。</span></p> 恢复高考了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在信息不够发达的年代,乡村的通讯联络,主要靠那制造高分贝噪音的大喇叭,虽然每天响个不停,但播报的内容多是公社及队里,或是与村民日常生活相关的紧急通知,也有按上级要求必须传达的文件,紧跟形势的社论文章,还有临时派工,化肥、农药、粮种买卖等信息,还会在播放间隙,插播那几张翻来覆去,让耳朵都听出老茧来的音乐戏曲唱片。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一日,星期五,重阳节,人民日报刊发了题为:《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的这篇涉及到所有知识青年,包括全中国人的重要文章,据我所知,在公社和大队生产队的喇叭里,都没有及时播报这则至关重要的消息,我们公社大多数知青,都是几天后才从家里来信中,知道的这个变化。我父亲不仅当天亲笔给我写信,告诉我这重大事件,还把人民日报这篇文章剪下来,随信寄给了我,星期天赶场那天,我就收到了这封来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那天,所有知青在乡场上见面,几乎说的全都是恢复高考这件事,但大家对上大学只看考试成绩,择优录取,不设壁垒,不靠推荐,还心存疑虑,抱着半信半疑的疑惑,我到公社去找到罗华志副书记打听情况,他说:没得那莫子事儿,想要迈开贫下中农,不通过推荐上大学,想都莫想!他的话无异于一瓢冷水,泼向我心中,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甘心的我,跑到双路邮电局,把这几天登有相关消息的报纸,统统买了一份,再掏出老爸寄来的人民日报文章,认真研究了一番,确信了这信息的可靠性,特别是近些天报纸上以下这段话,传递出的决心明确无误:凡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符合条件者都可报考;坚持德智体全面衡量,择优录取原则,重视文化考试;实行自愿报名,统一考试,地市初选,学校录取,省、直辖市、自治区批准的办法;公社、厂矿、机关、学校党组织负责政审,政审不唯成分而重本人表现;其中并没有必须经过基层组织层层推荐,这最要命的紧箍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2022年1月6日于重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文中图片除本人照片由好友王林拍摄外,均来自网络,致谢原作者。本文在编写过程中,越来越多地受到朋友们关注、点赞和支持,特别是当年许多知情者、当事人不断给我提供的许多新情节,丰富了本文内容;还有一些知名作家和专业人士,给予我热情的点评和点拨,激起我更加坚定,要认真完成本文的信心,激情和动力;还有不少读者数着日子,真诚地期盼着新篇的发布,让我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和懒惰,鞭策着自己更加努力前行;向大家致以最衷心的感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本文作者】笔名博毅,越人后代,祖籍宁波,生于重庆,理工男,教授级高级建筑师,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毕业于重庆建筑工程学院道桥系和建筑系;现任世界华人建筑师协会理事,地域建筑学术委员会主任委员,山地建筑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委员;重庆大学城市科技学院建筑学院名誉院长;重庆交通大学客座教授;重庆市规划学会历史文化名城专业委员会委员;曾担任过重庆市设计院副总建筑师,海南分院副院长,第二建筑设计所所长。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重庆建筑设计股份有限公司(中国西部设计院)总经理、总建筑师,周毅工作室主任;重庆建筑工程设计院有限责任公司副院长,执行总建筑师,董事,兼三分院院长,其间兼任重庆大学城市科技学院建筑学院院长近八年;退休前任重庆同和建筑设计事务所董事长,总建筑师。从业三十多年来,担任总设计师和项目设计主持人,亲自完成过近两百来项复杂且具有重大影响的重点项目设计,曾获得过詹天佑奖、鲁班奖、城市标志性建筑设计奖、世界华人建筑师设计奖等奖项,撰写和发表了《吊脚楼,一座城市的故事》、《大型国际会展中心设计初探》、《关于加快调整和完善重庆市旅游发展总体规划的思考》、《感悟山水文化》等学术论文。退休后加入重庆某合唱团,除了唱歌、排练、比赛以外,旅行、摄影、写作、做家务、从零开始学弹钢琴…,忙得不亦乐乎!</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