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岁末，下在云南红河州大屯的那场雪

三友书画.王克三

人生历程中有些事情不因时光长河远远流去而变的漠糊，我的记性不是太好，却又总爱回忆过去的一些往事，既然忘不了只好无奈的选择回忆。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还去想他干嘛呢？这其实有点无聊。是我太爱回忆了吗？也不是，和我有同样经历的人大半都会这样，比如说在战友这个群体里大多数的人，不仅怀旧，对于过去的一些事情还会时不时的津津乐道。那些留在脑海中的陈年旧事，也许是因为发生在一个特殊的时间段里，也许是事情本身很有意义，总之，给自己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总在脑海中浮现的那些事，他的发生总会有他独特的原因而让你难以忘怀。今天是二零二二年的元旦，三十多年前的一九八三年十一月初，我们山东籍的和来自安徽、贵州、四川、云南几个省份的战友，入伍来到了原空军雷达兵第三十二团团部所在地的云南南部红河州大屯。我们到达新兵营也就是一个多月吧，常年连霜都看不到的大屯竟然下了一场大雪，那场雪给我和战友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当年我们从山东入伍的战友到达云南后，在昆明乘窄轨闷罐货车，沿滇越铁路经开远在雨过铺站下了火车。随即上了团里安排的早在雨过铺火车站等着我们接我们去新兵营的绿色解放敞篷车。在前往新兵营的途中，我站在车上，一路上我都在专注看着这异地他乡陌生的风景。汽车时而穿过村庄，时而越过搭建在小河流上的桥梁，公路旁边树上的树叶在轻风吹拂下，在树枝上摆来摆去， 这时节要是在北方除了一、二种长绿树木外，大多数的树木早已落叶。远处的村寨在雾霾、树影笼罩下，尽显朦胧之美，很像是一幅水墨画。汽车拉着我们这群远方来客在村寨、田野、厂矿之间穿行过一段路程之后，时间不长我们就看到了公路南侧一片绿树遮掩下的几栋楼房、平房。这时，只听车上有人说：到了。原来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___新兵营，我们将在这里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新兵入伍队列训练。

我们入驻的新兵营所在的地方是当地的一个农场，这里东距大屯约五公里，东边近邻着陆军三五二一六部队。宿舍是座落在农场北部、东西两栋各三层楼高的农场员工宿舍楼。这个农场据说叫“乱泥巴农场”，农场的田间有一条小溪弯弯流淌，水流进了宿舍楼西边的一个小池塘。平日里战友们就在这个池塘里洗衣物，寒冬腊月池塘里的水一点也感觉不到凉，这个时节要是在北方，手沏到水里会感到刺骨的寒凉。当时我在想，这个地方这么暖和，从来不会下雪吧，来自北方的我，此时此刻又时不时的想起了北方家乡的雪景了。记得当时我给朋友写信时，还问了家里有没有下雪，朋友在回信时问我：“你是不是想家里的雪景了？”其实，想的不仅仅是家乡的雪景，对于刚远离家乡的我来说，这也是有些想家啊。

还别说，我在心里面想着老家的雪景，没几天，这里还真是下了一场大雪。下雪的时间大概是一九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五、六号的前后几天，雪后农场里的稻田、甘蔗田，以及农场外的公路、村寨农舍都盖上了雪，常年不落叶的各种树木上也都盖上了厚厚的雪，树枝难以承受其重，公路边上、山坡、田野中，新兵营所在的农场里被雪压断倒地的树枝、树木比比皆是。从小生活在南方省份的战友和当地的人们，看到这样的大雪很是惊奇、惊喜，我们这些来自北方的战士，此时仿佛是看到了家乡的雪景。 走出宿舍楼，看到楼顶上、每天进行队列训练的操场和通往操场的路上都是白白的雪，农场的稻田以及田间的小路上也都是白色的雪。朝着农场往南方向望去，能看到坐落在远处房屋上、树上覆盖着白雪的村寨和山坡，远远的也能看到被白雪覆盖着的莲花山。农场田间那条潺潺流淌的小溪边沿上的雪和水流之间，形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边缘线，白雪、水流、水底下黑色的泥土相互映衬，细看起来到蛮有几分意味。我是一个书画爱好者，有时也会画画雪景山水，对冰雪画面中白雪、水流和河、沟岸相连接的边缘处的处理是很细心的。艺术来源于生活，在画雪景山水的过程中，时不时的就会想起当年新兵营中大雪后的这条小溪。我离开军营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几十年后的今天，雪后的新兵营、大屯和农场田间的那条雪中的小溪，在我脑海中的印象竟然还是这么清晰。

地处亚热带的大屯，尽管下了雪，其实气温不是太低，且落在地面上的雪随时化了不少，情况和北方的雨加雪差不多。雪后队列训练的操场很是泥泞，新兵营临时决定休息两天。我们便请假，三三两两的结伙去大屯街买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通往大屯的公路是云南省内的主要交通线昆河公路，大雪后交通部门的工作人员和当地群众在清理被雪压倒在路面上的树枝、树木。我们走在公路上，时不时的会有积雪从路旁的大树上落下，被雪压倒在公路上的树木阻碍了通行，公路上几乎没有汽车和马车，遇到不少穿着少数民族服装和我们一样步行在公路上的当地百姓。我们观望着这异地他乡的地理风貌，谈论着当地的风土人情，说笑间不怎么样的就走到了大屯街。三十多年前的大屯的街道，街况、路面还不怎么好，街面坑坑洼洼，街旁多有垃圾堆放，下在街上坑洼里的雪融化后的雪水和街面上没有融化的雪在行人踩踏下，变成了脏兮兮的黑色。大街两旁经营各种商品的小店都在开门营业，也有在大街上露天摆摊的小商贩。我们一边选购着自己需要的商品，一边看着祖国西南边陲上的这个陌生的古镇。具有少数民族特色的民居、小商店门头房；衣着鲜艳民族服饰嘻嘻哈哈说笑、打闹着走在街上的姑娘、小伙；街旁边的大锅、小锅米线店、露天经营的烤豆腐摊，还有在北方未曾看到过的用背篓以及用绣着民族风格图案的布带，把孩子背在背上和系在前怀里的景像，都一一收进了我们好奇的目光。大街上多有常年从事劳作，衣服被泥土染成红赭色的工人、农民，他们匆匆忙忙走在大街上的身影，使我感受到生活的艰苦和不易。大屯街内有不少用石块、石板铺的胡同、路面，因年代的久远，这些铺在路面上石板、石块早已没了棱角，它们变的圆滑光亮，脚踩在上面感觉脚下很滑。大街、小街、一条又一条的胡同，彼此互通互连。初来乍到，大屯秀美的地理风光和极具少数民族特色的风土民情吸引了我，令我感叹不已。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营训练结束后，我被分到了团指挥连，驻地距大屯也就是三、四里路吧，在以后几年的时间里，我不知去过多少次大屯，但这第一次去大屯的情景使我终生难忘。

这第一次来大屯，走在街上，看着煕煕囊囊的行人和条条古老的大街、小巷，我的思绪穿越时空，想到了有着悠久历史的古镇它久远的过去。大屯地处云南红河哈尼彝族自治州个旧市东北部，从明代开始，当地就有军屯和民屯屯垦戍边，因此得名___大屯。 明朝中叶后，屯田制逐步瓦解而成集镇，它历经上千年的发展，在当地已发展成一个有几万人口大镇、要镇。大屯现隶属于云南省红河哈尼彝族自治州个旧市，近邻大屯海和蒙自机场。周边与官家山、甲介山、杨家寨、红土坡等厂矿、村寨相邻，昆河公路和滇越铁路从镇内穿过，与锡都个旧仅七、八十华里，现在已有一级公路与个旧相通。大屯地处云贵高原南缘，无明显的四季气候区分，常年平均气温十七、八度，地势为盆地，四周高、中间低，位于大屯东部的大屯海是为最低点，海拔1287米。坐落于大屯西南部的莲花山是原雷达三十二团二连所在地，海拔2749米。大屯，物产富饶，有丰富的锡矿资源，锡矿采炼是当地的支柱产业，锡业大大的带动了大屯的经济发展。与之配套的运输、餐饮等相关产业，也是当地民生的主要经济来源。农产品有水稻、甘蔗、玉米、花生、辣椒等等。现在遍布全国的云南名吃米线，据说就起源产生在蒙自、大屯一带。大屯，多民族兄弟姐妹和谐相处和勤劳纯朴的民风，宜人的气候，以及秀美的地理风光令人向往。我离开军营，离开第二故乡的大屯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心里总是在想，如能回大屯和当年一样，再吃上一碗米线，座在街旁小摊上蘸上辣末再吃上几块烤豆腐，该是一件多么美好而惬意的事啊，其实这也是和我一样其他战友们都梦寐以求的事。

我从小生活在山东的胶东地区，退伍离开部队后，又回到了老家，对于雪并不陌生。今年入冬以来，已经下了两三场雪了，伴随着寒潮和雪花一起到来的还有从零下五、六度到零下十多度不断降低的气温。近两天我们这边又下了一场大雪，寒风吹着积雪满天飞舞，刚伸出的手会立刻感到刺骨的寒凉。地处亚热带的大屯，尽管下了雪，室外气温让人感觉不到有多么冷，衣服稍稍加厚就可应付过去。在三十多年前大屯下了那场大雪以后的多年里，我在新闻报道和一些网络信息中也曾看到过云南、昆明和其它地方下雪的信息，关于大屯下雪的这方面讯息好像没看到过，也有战友说一九九几年的时候，大屯又下了一场雪，只是不太大。一九八三年底大屯下的那场雪，可能是至今大屯下的最大的一场雪吧。

没有雪花的冬天是枯燥的，冬日里雪花从空中飘然而来，洁白无瑕，它落在房子上，屋顶像是换上了白色的瓦片；它落在田野中，像是给大地上越冬的麦田盖上了厚厚的面被；它落在公园里，像是给花草披上了一层洁白的棉纱；它落到停在露天里的汽车上，一辆辆颜色各异的汽车，像是在白雪覆盖下静卧在路边的雕塑。飘飘洒洒的雪花，带给人们的是无限美好的遐想。借雪舒发艺术灵感，刻画描绘雪景的美术作品和借雪舒情，描述雪的诗歌、散文都很多，最著名的要数毛主席的《沁园春.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毛主席的这首诗对雪景的描写淋漓尽致，不仅荡气回肠、气势磅礴，而且境界崇深、寓意深广。

在这个2021年末的冬季，又见雪花飘飘。今天我也来写雪，我借雪来表达对第二故乡大屯以及生活在大屯的父老乡亲的深情厚谊，借雪来舒发对往昔的军营生活对战友的思念之情。说实在的，我在心底对于回忆往事很有些抵触感，生怕回忆起已走过去的那段人生道路上那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引起自己内心的酸涩。人生匆匆，现在我自己的人生也已过半，军营中我曾经的身影、曾经的过往和曾经的梦想已变成回忆，如果再如青春当年那样去追逐远方的梦想，可以说毫无意义。可有时又觉得回忆下过往，品味下曾经的酸甜苦辣咸，再感悟下生活中的那些喜怒哀乐愁，又好像是在告慰自己，曾经的那一段时光未曾虚度。每每想到这里，内心又会产生一种敦实感。人生旅程中的那段当兵的生活，是难以忘记的，似水流年带不走我对军营、对战友、对第二故乡深深的眷恋，时光的远去、路途的遥远不会淡化我对美丽的红河、大屯和生活在红土高原上兄弟姐妹的思念；还有战友，我不会因为整日忙碌而淡忘你，昔日的军号声已经远去，穿过的旧军装、盖过的方块被早已经放进了衣箱。今天我们回首往事，不需要军装，也不需要方块被，这是因为练兵场上整齐的步伐和口号声；雪中的大屯；雪中的农场和那条雪中的小溪，早已在我的记忆中深深的收藏。

【美篇作者简介】： 王克三，山东省青岛市平度人，1983年10月入伍空军对越自卫反击战昆明前线指挥所所属边防驻军对越作战部队：空军雷达兵第三十二团团指挥连，参加了著名的“老山”、“者阴山”对越自卫还击战。爱好中国书画艺术，擅写意花鸟、山水，尤擅墨竹。受教于著名书、画、篆刻艺术家张华先生。潜心学习传统书画艺术之精华，废寝忘食于墨竹和山水画艺术的学习和创作。书画艺术作品多次参加军地书画展和书画赛并获奖，多幅作品被国内外人士和专业机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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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克三

2022年元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