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云层的思念

风的影子

图文:风的影子

　排除万难，又一次回到藏地。

这一次到了萨普，在它成为趋之若鹜、热闹喧嚣的旅游目的地之前。看过它不少标准或不标准的图像，专业或不专业的拍摄，也看过萨普一家荒诞离奇的故事，最后是雪峰下一泓泛着水晶光泽的蓝色湖水激起了我不可压抑的兴致。

出了拉萨一路向北，经过京藏高速、草原、山谷，八个后小时到达比如县白噶乡，在景区入口买了门票，在崎岖土路上颠簸一个多小时，涉水、过桥，传说中的萨普几座雪山忽隐忽现，阴云密布的天空下一汪微蓝的湖水之上不太清晰的几座雪峰悬在空中，终于来到他们面前。天气阴沉、云层厚重，山下湖边大大小小停了十几辆车，坡地上散落着几群人，心底隐约有些担忧，难道还是免不了人群的喧嚣？四处走了一圈，所得的安慰是虽然已经开始收门票，但是还好，那些庸俗的、与自然不和谐的人工设施还未入侵。

担忧的一切在天色渐晚后随之飘散，聚集的人群陆续离去，愿意在这海拔近五千米、寒冷简陋的地方留宿的人毕竟是少数。入住湖边的藏民家，石头垒成矮矮的院墙，院中一正一侧两间房，一间属于主人家，一间给客人住，这小小的院落，粗鄙质朴却气质清冷，奢侈地正对着几座雪山和万年冰川。主人家几口人不清楚，只见到一位老人、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老人和中年妇人都不太通汉语，我们只能相对微笑，用手势比划一番，猜测对方的意思，小男孩会说几句汉语，房里房外跑进跑出不知疲倦，询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跑出门外前喊出一个听不清的名字，待他跑回来送给他两个石榴，钻进酥油味道浓郁有些阴暗的小房间。进门前看了一眼，几座雪山都隐匿在云层后不可再见，天色暗下来后又起风了，明天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辗转一夜难眠，朦胧中却已觉察天亮了，云层还是很厚，却已经流动起来了。无人，空气清冷，湖边牦牛哞叫着，房顶渐渐升起炊烟，一阵欢喜随着炊烟升高，慢慢往冰川走去。几座山峰都隐匿在云中，隐约露出不清晰的形态，山峰下堆叠着冰川，密密匝匝都是时间的纹理，闪着幽微的光泽，冰川下一湖不见底的融水，有风，不清晰地映照着冰川的倒影，不明朗的天光下泛着神秘的玄黑色。不知不觉间云层开始流动得很快，正中的山峰已隐隐端然，巨大的金字塔身形在天光云影里忽明忽暗，云流如他华丽的衣袍翩翩，他的表情却依然神秘莫测。痴痴地目眩神迷之际，天幕倏地拉开，阳光陡然而至，灼目光线下几座雪山傲然挺立，高贵冷峻，昵睥人间。这样一个远离俗世的地方，几座巍然清峻的雪山，为何会有那么一个庸俗不堪的传说？

一面湖水为界，这边是人间，那边是神界。流云继续流动、飞散、升高，仿佛九天阊阖开宫殿，一时间忘却人间！犹如窥视了一场神界盛大的仪式，眼睛在强光下已经疲惫，略闭一闭，把视线转到脚下周遭。冰湖边有五颜六色的石子光滑细腻，捡拾几颗放进背包，右边山峰下有一座小小的寺庙，金顶黄墙在雪的底色上鲜艳却安静。看出来冰川下的湖分为内外两湖，中间一条河流相连，而此刻的我正在内湖岸边。一个牧人赶了牛群慢慢往外湖走去，又见不远处一个穿着长裙女孩独自一人走来，小小的身影有些蹒跚，腿脚不便也不能阻止她走向萨普。看她一台相机一副脚架，拍照良久坐了下来，四下安静，为她欢喜，和我一样有这一段独自面对雪山的安静。

时隔数月，繁忙之际终于有时间坐下来，翻看照片，思念那独对雪山的时光。

2021年9月摄于萨普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