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忆江南

行者·江雪

江南的雪是可遇不可求的。

除了那时童年。然而意外跟美丽也不是完全不可期待的。

一夜朔风紧，飘然瑞雪来。不动声色的雪妃穿越黑夜迎着岁末微冷的晨风苒苒从天而降。这雪下得深情而婉约。上半夜酝酿、下半夜奔放，晨曦中温情而飘逸。铺天盖地的白映亮了晨光与居室玻璃窗，突如其来的惊喜终于来了！

踏雪。冷风中冷意全无，握在手中的雪团清凉而激荡，手掌慢慢红润而微暖。漫天飞舞的雪予人以足够的想象空间。此刻苍茫密实的铺陈与飘洒跟童年梦中的冬意高度契合。

赏雪。山径弯弯，草木衔冰。梨树、樟树、柏树、樱桂等等物类在雪雨中呈现出冷峻的风姿。孩子们追逐的喧哗应景而现，初步有了记忆中冬的模样。莽原雪径上嬉逐奔跑的童年印象瞬间激活，河畔池塘边小心翼翼踏冰取冰、棕叶冰剑挥斥方遒，堆雪娃打雪仗不知疲倦，响亮的笑声回荡在记忆的天空。那时物质相对匮乏，环境却是天然，尤其是冬雪频繁而厚实，确是冬天该有的样子。

童年负责快乐，回忆总是温馨。直至各自家中袅袅炊烟在乡野上空飘起，母亲不断催促的呼唤声悠扬起伏，嬉逐的孩童们才会依依不舍地陆续归家，更衣换鞋，环坐在围炉边烤火笑谈。说故事、玩纸牌，写作业，品尝着自酿的甜酒以及简约美食。窗外白雪皑皑，屋内温暖如梦。

记得有个雪后清晨，穿好母亲烘热全身衣服乃至鞋垫，用完温暖早餐骑自行车去上学。堤上的路已冰冻，结了薄冰的捞河在初升太阳下晃着暖暖的微光。许是迎面交汇的骑者快速波及，就在母亲“小心，莫拌哒”的叮嘱声中经过一个下坡时，一不留神连车带人摔了个结实。笑着拍拍身上的冰泥，给母亲一个勇敢前行的背影，继续奔赴求学的远方。那时的我们只晓得单纯的学习跟快乐，“少年不识愁滋味”啊！

访雪。这里的竹林小径鲜无人迹，绿与白的交汇孤高而清冷，巍巍君子风度。枝丫摇曳，扑簌而下的雪雨清风迎面飞洒，是竹影仙子跟我打招呼吧？沉浸其间，恍然忘我。竹林贤者翩翩清影仿佛在此间穿梭，雪夜访戴、旅居植竹的高士意气似在绿意清冷间流转。这个景象与多年前孟春时节成片的瑶山梨园有得一比。一夜春风来，千万树梨花开。形如手掌向天的枝丫上朵朵竞放的清芳梨花摇曳生姿，绿叶婆娑，梨花胜雪，蔚为壮观。时有红裙绿衣的俪影于花间徜徉，则更是灵动的春的景致了。红装素裹，芳草美人，雪与花境中低调的妩媚跟优雅，绝对是意念中的人文佳境了。

小雪，大雪。冬至过后的这场大雪，充实了这一季江南的冬。时令与老祖宗推算的节气趋于一致，气候变化回归正常真是件值得欣喜的事儿。

江南忆，最忆是飘雪。有了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作铺垫，这季的江南冬蕴足够纯正而令人期待，一如童年的冬梦。往后不久还有小寒、大寒，是否可以预约另一个苍茫无瑕的梦？我的老天？

时2021年12月26日。

注：图4彭忠摄，图5摘自网络，版权属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