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元大钞 （小说之二）

邹顺驹

来旺这娃儿自幼生长在川西一个边远的农村，和他父母一样，操一口地道的成都话，来北京后，不管大人小孩都叫他“川娃儿”。

“川娃儿”7岁以前，即使是在寒冬腊月，他都很少穿鞋，能在冰天雪地里打赤脚板儿。

他从小放过牛，上山砍过柴火，很早就和大人一样能夠洗衣、做饭。

那是因为父母去北京打工后，留守在家里的婆婆年纪越来越大，行动一天不如一天。与其说，是婆婆在“招呼”他，不如说是他在“招呼”婆婆。

他们二个人的生活来源，全靠进城后的父母不定期地寄钱回来养活他俩。

那么，这一对农民夫妻为何不守在家里种田，而要千里迢迢跑到北京来打工呢？这就说来话长了。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培养来旺。这个娃儿不仅秉承了父母朴实、憨厚的农民本性，而且特别精灵，尤其是记性过人。

在他还在别人上幼儿园的年纪时，他就能跟随他妈去集市上卖菜。妈妈有时候算不过来账还要问身边的崽崽儿：“二斤江 豇豆儿、三斤茄子是好多钱？”

他能一口气答出：“6块1”。

他的算术这么好也是阴差阳错。有一回他爸爸出去检渣货，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塗得乱七八糟的“乘法表”。他爸见他那么聪明，就要他天天背。那晓得不出三天，他就把那张乘法表背得滚瓜烂熟。而且屁股底下夾根儿竹棒棒围着门口的院子转（骑竹马）：

“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五七三十五，……九九八十一。”

后来村儿里邻家幺婶儿说：“你们家祖上积了德，风水好，才有了来旺。你们不要把他糟踏了，这娃儿长大了准能成龙成凤。”

幺婶在当地是个有名的“大神”，她的话，让这家人牢记在心，从此，他们家就“不吃不喝”、勤扒苦挣、拼死拼活地要来培养他。

　　最让来旺刻骨銘的是三年前那场汶川大地震。他和婆婆在瓦砾下被埋了二天一夜，如果不是婆婆用身子盖住了他，他早就和她一样不在人世了。

　　后来，整个家全被毁了，他父母才把他接到京城，干脆让他在“望京”附近的一所高中去念了书。

　　那晓得婆婆为他送了命，父母为他常年不能回家，多年来，全家三个大人省吃俭用，拼死拼活，实指望自己家的娃儿能夠“鲤鱼跳龙门”，从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来。

可是这个“不争气”的娃儿却总是不以为然。他在全班、甚至整个望京地区学习成绩那么好，却总 是想出去“挑散扁担”，（打工）希望能早点帮助父母为家里挣点钱来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