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贺新年

张彦彬

又贺新年，与2021灞桥折柳，临别憾言:没有认出美好即悲剧。

2022倒没提刀、但是瘟疫气势汹汹、横行了年数依旧呶呶不休。何况，各人房子都漏雨，淋在病的疼的痛的苦的上、润无常萌芽，凶多吉少。

又贺新年，孩子总是着急忙慌，他们捏着“新年到，闰土也就到了”的盼头。他们要忙到十八岁那里去，倾国倾城。而我，想慢一点，但是，光阴不允讨价还价，置我于我忌讳的青丝换白发时段。我如履薄冰地接待，亮剑之手颤抖。

2021年最后一天，是个晴天。在寒冬里为数不多的晴好的午后，我因仰望一朵腊梅花，酸了脖颈。我发现，我无能、无欲与人角逐，我要的许多，直接从山野、大地里长出来。当冰封大地的时候，春天夜以继日赶来解冻，我只管坐享其成。夕阳落山的时候才散学，两个孩子与我告别，祝福我新年好。我说祝福我健康吧，别的苦，我慢慢儿吃。

“祝福我健康吧，别的苦，我慢慢儿吃”，确定了这个基调，我在没有犬吠划破寂寥的深夜，心顺了许多。

看2022朋友圈跨年意愿，所有的表达倾向于对美好的憧憬与祈盼，如火如荼之热度，有新年到快乐与顺心顺意也在门外等候的幻象。我在寒冬里、在快感充斥的祝福声中泼冷水不厚道，我一吭声就出不和谐音符:时间只是一个刻度，如过去的几十个新的一年曾经到来一样，它并不携带幸福安康与平步青云。新的一年依旧向过去的十几、几十年一样，它依然在鸡毛蒜皮扫不净里福祸相依，甚至凶多吉少。我们常常依靠一点点福大命大的吉与耀武扬威的大块头的凶对决，多数人且战且退谋一条突围的小毛路，抑或是一隅安身地带。少数人风生水起，但是不排除他的江湖曾经血雨腥风，摔过头破血流，他风生水起是惊涛核浪之后，英雄末路之前。

对新的一年渴望着健康与快乐，无可厚非。我一齐祝福我们得着，包括我的亲人、我生命中的遇见、还有陌生人，以及我的冤孽。

新年愿望里，有人要把往事清零。他们应该是随口说说，并没有往深处想，而我想了。

“往事并不如烟”。点一支烟，喝一杯酒，春在篱笆上破茧……所谓触景伤情，便是往事活泛起来了。往事兴许疼痛与闹心，悔恨与遗憾。但往事绝对并不是一堆废弃物，怎么清？能回到呱呱坠地模式？

想那勾践睡柴草、尝苦胆，不但不把往事清零，还时时通过极端方式复习巩固往事、生怕忘了，可见往事有教益。忘了旧事有可能有仇不报，更有可能认贼作父。为了谨防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启动“忘却意味着背叛”的谆谆教诲，揪着耳朵说“这个背叛是背叛自己”。

“一切终究过去，只有被爱的目光关切过的，在岁月的深谷里闪着金光”。被温暖过的晴朗时光也是往事的范畴。要把往事清零，且不是连同美滋滋的美好也清除了。

支撑生活继续的，有很大的往事部分。肉身与精神都是继往的，撇不下。可见，许多人说话是随口说说，不问客观。不朽的与忘却的，都是时间在替我挑剔。越是每天花力气要把往事清零，正是每天都与往事炉火生烟。

世间并无往事清除一键黑，不容易的这一趟啊，当初有当初的斜阳，现在有现在的朝露，也别埋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往事清零，清了就空白一块呢。你要清零的这一块，铁定是不风光不惬意，是个错误是个污点。然而，也是你的人生必修课。必经路段。

我们，喊着往事清零，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