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老虎，柔柔软软的记忆

春江青苇

文/春江青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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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是农历虎年，年事日近，回忆起往昔，品味曾经的美好，百态生活，应该怎样纪念那些血脉相依的日月。

每逢虎年我就想到小时候过年母亲给我买的泥老虎，说是买，其实是用鸡毛换，通常是两三个鸡毛换一只泥老虎，如果是运气非常好，用三个鸡毛能换到一只泥老虎搭一只小泥鸟。

泥老虎一般都是当地会手艺的农民在农闲时制做的，他们把河畈的黄泥板子挖回家，经过捶打，捏成一个个略像老虎轮廓的泥疙瘩，用竹签按一定的角度在老虎屁股和肚子上分别戳一个眼，并让两个眼互通，待晾晒干，在地上挖个坑进行焙烧。泥疙瘩烧结实后，先涂上一层纯白，然后用红、黄、蓝、绿、黑等颜色勾画出各具神彩的大老虎或小老虎。

幼小的我把泥老虎当作一道过年时最炫目的风景，朦朦胧胧地感觉得生活中有风景才有活下去的热情。每每在我小心侍弄风情万种的泥老虎之际，总是用最好的心情去解读它，感觉它，想象它，将最绚丽的心门轻轻地打开，娱乐好自己，也为世界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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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年关，普天之下喜气洋洋，尘声市语，我心飞翔。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能得到一只酷爱的泥老虎，已是佳节所有快乐形成的最强大理由。普通而又普通的泥巴一朝美丽成我袖中的珍宠，不啻心有神虎，细嗅春风，惊艳岁月。

我幼年的时候广大农村日月特别艰难困苦，吃不饱穿不暖，穷怕了的人们希望泥老虎能祛邪消灾，给大家带来好运。这是母亲为我买泥老虎的重要起因，并且希望全家人都能从此福星高照。

泥老虎只有青蛙大小，具有非常传统的极简乡土风，散发着大红大绿的民俗味，特别喜感。整个制作采用抽象的大写意手法，只求神似不求形似，倾力表达情感，并不写真，走笔扼要概括，是卡通艺术的鼻祖。最神奇的是对着它的屁股朝肚子一吹，就能发出明亮的声音，虎气生生，给孩子们带来极大的乐趣和狂喜。

我的故乡是秀丽水乡，在我跟着大人行走湖河港汊去给亲友拜年的时候，我总要设法炫酷我心爱的泥老虎，以显示我炽热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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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总是在年前就早早地为我把泥老虎买好了，但一直保密，到年初一早上吃过五香蛋和挂面以后，才拿出来给我，因为这是一年复始，一切都由此重新开头。这时候我总是非常惊喜，毕竟这样的超高档玩具每年只能得到一次。现在想来，对那种尘世气息十分浓重的泥老虎的回忆，是我永世不能忘却的最具欢畅情怀的儿时精神追溯。

每当我手捧新的泥老虎时，就像搂抱着热乎乎的新春佳节，抑制不住地兴奋，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放到嘴上用力吹，让它发出吉祥欢快的响声。

我把泥老虎当作心肝宝贝，既不肯让它离开我的身，又不敢随便触动它，深怕一不小心失手把它损坏了，严严地把它装在衣服的口袋里，用手捂着，不让任何人碰它，显然它已与我心心相联。那年月小孩没有什么玩具，过年能玩上一只泥老虎无疑是格外地稀罕啊！我晚上睡觉都把它放在被筒里，让它亲亲热热地贴着我的胸口，能感觉到它情意绵绵，成为我生命中一道柔柔软软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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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忆着泥老虎，心中攀出一道深深的印痕，就像我生命的花纹。猛然间发现人生如戏，各有舞台，生活的情节来不及彩排，只能凭着感觉前行，一年年，熬出世间百味。

年事渐深，我手中的泥老虎一天天变旧，特别是到了正月的下半月，柳丝阿娜泛青，日子变暖，小孩们便开始搭泥巴炮。我喜欢把泥老虎摆到泥巴炮旁边，让泥老虎给自己助威，那样自己的泥巴炮就一定能比别人的炸得大，炸得响。几炸几不炸，就把泥老虎炸脏了，久而久之，泥老虎被弄得连鼻子眼睛都看不清。

亲亲的泥老虎，与幼年的我一起浸透了阳光，春来花开枝头，醉了小院深井，让我终生思念那些无杂质的日子。我走出故乡到外地参加工作后，更加想念那些丝丝缕缕存留在灵魂深处的纯净时光。

年月无声地漫步，一只泥老虎，就是我儿时水乡的轻唱，映带着一世烛火，好似一部无字的书，深深地收藏在我心田里蒹葭丝雨的浅岸烟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