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定风波》（夜读随笔）

闲云

窗外寒风凛冽，书房里一点灯火，禅照老旧的一卷宋词，伴至夜阑。 幽光里可洞悉千年之遥，听得见那沙湖道上的料峭雨落。屋内虽是暖意正浓，篆香袅袅，但仍觉“今霄寒较昨夜多”。 一合眼就听得穿林打叶的雨声，瞑然中，觉一位老者在烟雨中徐行漫步，且仰天吟啸，于是便引出了一首千古豪放的《定风波》——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序）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是苏轼所写的词作。 此词作于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贬谪黄州（距武汉约77公里，东北方向）后的第三个早春。读罢，无不被他的旷达乐观，超然物外的胸襟所陶染，其风骨浩然，令人掩卷而泣。 读苏轼的这首词很容易使人想到庄子，这位先秦最有文采的哲学大家，他传承老子的“道法自然”，强调事物的自生自灭，否认有神的主宰。 他从人生的痛苦和现实之中超脱而出，不为世俗和肉身所羁绊。自由自在，与天地同游，于徜徉恣肆中寻见真我。 他鄙夷官场，面对做官，他“持竿不顾”，他用一句“吾将曳于涂中”也不愿“留骨而贵”的凛然气慨，震慑着那个王朝的腐朽没落，其傲然伟岸令人仰止！ 读苏轼这首词为何会牵出庄子的情怀？我以为不仅仅是因为庄子的“其文汪洋捭阖、仪态万方”，更重要的是庄子哲学思想和他的人格魅力深深影响着一代又一代士大夫们。就像苏轼自己所说“吾昔有见于中，未能言，今见《庄子》得吾心矣！”此话的意思概括地说，自苏轼找到《庄子》才真正找到了自我。 我们去品读词中的情感，虽属于古典时代，但人心、人情之恒久的情感依然未变。只要潜心去读，就会发现，尽管隔了千年，但词中的场景和情感，与我们之间并无不可跨越的屏障，不仅心有灵犀，还会神摇出一种意合的情感来。 就像闻一多先生所说：“中国人的文化上永远留着庄子的烙印。”到后来李泽厚也说：“中国文人的外表是儒家，但内心永远是庄子。”此话虽然说得有些柔婉，但分明能感受到它内在的一种铿锵。 我十分崇拜这位美学大师的学养和他纵论古今中外美学的高度。读他的书着实如沐洗礼，同时亦是滋润心灵的鸡汤。 我们不妨根据这样的评说再回头去品读苏轼的这首词，是否会生出另一种人生桀骜的况味之美？我想，这是毋庸置疑的。 作为苏轼，一个遵命朝庭与官场上的知识分子，这本身就体现着中国传统的儒家文化，但同时又双重地体现着另外一面，那就是道家的个人意志。从这个意义出发，包括陶渊明、苏东坡及其同类的那些精英们都有着这样的鲜明特质。 诚然，苏轼他不是庄子，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在心中辽阔的地方，摒弃一切念想而枕石而眠。对庄子来说，世间的名利地位都为虚无，只有时间才是永恒的。 所以，苏轼之所以不同于庄子，那是因为，他始终还在出尘入尘中熏染、抗争。虽然他一直所处在官场上，但他依然不为名利所缚，在抗争中，不断锤炼出一种不畏惧不颓丧的倔强性格，忠实于他内心的真实，寄寓着他超凡脱俗的人生信念。 当我们认真拜读他的这首词，就一定能够看到一个高贵的灵魂所表现出来的受人景仰的精神境界。 　　这首词至今已传诵千年，影响了无数的中华儿女。今天，我们重读此词，也许因年龄与阅历的不同，对苏轼所要表达的精神内涵和深意，较之从前会产生不同的感受。因此，从这个基点上说，我们是否会重新领略到他的人生哲理或精神世界，我想，回答一定是肯定的。 读苏轼的词，切莫勿视了他写作的历史背景。我以为，挫折和苦难与他的词是紧紧相连的，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苦难和挫折才成全了他的人格魅力。 他的很多十分有影响或有名的作品，都是在他经过九死一生之后，也就是贬谪到黄州之后时的作品。如他的《前赤壁赋》、《后赤壁赋》、《念奴娇》（大江东去）、及这首《定风波》，都是那个时期的作品。这样的名篇佳作，在历史上一直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下面，我试图诚邀读者与我一起，共同走进苏东坡那波澜壮阔的人生世界，通过他的词，去感悟他的情怀，欣赏他的文笔才情，体味他的人格辐射出的清朗俊逸，让他不朽的灵魂，成为我们用之不尽的精神食粮。 由此，我突发奇想，让这首《定风波》词，重返千年时空，转换成吾，愚人颓笔的诗，亦算是今人对先人的凭吊吧—— 不要理会 不要理会 从树林里穿越过来的风 不要在意 不要在意 那反复敲打树叶的雨 在这风雨声里 我手持竹杖脚蹬草鞋 迎着新春的雨 一路信步走来 心情格外爽朗 寄兴吟啸着我心中的歌 这洒脱的脚步 比那骑马的人要轻松许多 有什么值得忧虑可怕的 任凭一蓑烟雨 便能伴我潇洒地走过 走过风雨沐浴和煦 微寒的春风啊 怎么频频向我迎送 把我的醉意吹醒 那斜阳多情 山头依偎相迎 对我为何如此情有独钟 试回首 一路多萧瑟 对君那又何妨 直管往前走 无所谓风无所谓雨无所谓晴 文字/闲云（原创）音乐/网络（鸣谢）彩图/网络（鸣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