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叮嘱,埋在心底的思念 ——父亲逝世十周年祭

砚田牧童

<p class="ql-block">  十年前的冬季,是一个漫长的冬天。</p><p class="ql-block"> 那年冬天,父亲病重从长沙湘雅医院确诊治疗一个疗程辞医后,又辗转到了他们的萍钢职工医院保守治疗。到了腊月中旬,医院主治医师打电话来,叫我尽快将父亲接回家去。于是,我急匆匆从单位赶回,从医院药房拿了药,将老父亲接回家中并用民间草药方继续治疗。</p><p class="ql-block"> 病榻上,父亲虚弱轻声地问“这病真没治了么?”我含着泪怔怔地转过头去,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他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已是小细胞肺癌晚期,并且已经转移至肝脏,母亲在旁也只是不停地抹泪,父亲看到这场景,反而坦然地说:“我走后,你们都不要哭,烧纸时注意不要引燃楼上的稻草而引起火灾,免得危害左邻右舍。”自此就再也水米不进,虽然神志清醒,但气力微弱。见此状,我就让三妹夫他们从医院租来一个氧气瓶维持其生命状态。时间一分一秒地捱过,如此到了第三天,一早,发现父亲的脉搏渐弱,进气不如出气大,就一一电话通知家人和亲族到场来,为他送行。上午十点四十三分,在到场大家的挽留声中,他老人家安详地停止了脉搏的跳动,走完了他平凡而朴实的一生。在场的二十来人无不动容悲伤。</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九三七年生人,在他兄弟三人中排老满,从小就跟着爷爷一起种菜做农活,没有进过学堂,十九岁那年冬天,应征入伍,穿着部队配发的军装,踏着厚厚的积雪离开家乡到福建前线当了四年兵。</p> <p class="ql-block">  部队是一所大学校一座大熔炉。在部队,父亲刻苦学文化学本领,学会了守纪律爱集体,更懂得了勤劳与节俭。在部队,父亲入了党,退伍时已会识字看报打算盘。退伍回乡被安排到正在兴建的萍乡钢铁厂,记得我小时翻到的他最初工作证上岗位写的是管理员。</p><p class="ql-block"> 在我7岁以前的记忆中,父亲做的红烧肉和大蒜炒牛肉印象最深,好吃。记得他还用橘子树干做过陀螺和拿木板用钢丝绳锯做过小木手枪给我玩耍。最初记忆中给压岁钱是印着武汉长江大桥的贰角钞票。记得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会教我们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大海航行靠舵手》等革命歌曲。大一点我陪爷爷睡,冬天晚上的时候我都是洗好脚烤着火,然后帮爷爷倒掉洗脚水后和他一起上床。爷爷去世后,我和父亲睡一张床,还有四个妹妹和母亲睡另一间房。每到夏天,印象中最享受的就是晚上上床的时候自己静静的躺在铺着草席的床上,父亲拿着大蒲扇赶蚊帐里的蚊子扇风的时候,真的记忆深刻,真的好享受。</p><p class="ql-block"> 爷爷在世时,秋季过后,父亲都要走十几里路到山上去砍好冬天烧的柴火,那是爷爷冬天取暖和熏腊肉用的,大一点的时候我也经常跟着去,推着独轮车背着军用水壶到路过的饭店买好包子做干粮,在山上,我的眼睛就是不时盯着挂在树枝上的包子或在旁边拾拢散落的小树棍子。两三个时辰后,捆扎得结结实实的一车柴火在我的牵引下就推回到了家。</p><p class="ql-block"> 我再大一点的时候,父亲就会带我去乡镇煤矿用板车拖家里烧用的煤回来做成煤饼。煤矿离家稍远,有二十多里路,时间安排一般都是星期天,我和他都休息和不上学的时候,一般是凌晨两三点钟起来,吃过父亲早一些起来做好的煎煮蛋泡饭后出发,我就躺着在板车上,父亲为了让我舒服点还垫上一些稻草,我躺在板车上数着天上的星星不知不觉就到了煤矿,那时天还没亮,又正是煤矿夜班升井出煤的时候,往往这时候运气好的话都能抢到较多纯净的块状无烟煤块,天一亮就开磅过秤还能排在过秤队伍的较前头。那时还兴用碳票,我们一板车装满有四五百公斤,过秤时多出碳票额定数量的煤还要卸下来。我的任务就是遇到上坡的时候使劲推车,下坡的时候可以踩在车边上随车顺坡溜下。早晨回到了村口时,遇到的熟人都夸:“廖师傅,你又拣了一车好碳!”这时父亲心里总是乐滋滋的笑着应承。此事年年如此,直到我大学毕业后才用汽车去拖煤,但拖回的煤其质量就没有保障了。</p> <p class="ql-block">  父亲的一生是勤劳朴实的一生。从我记事时开始,印象中他就是上三班倒的班,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学校紧捱他们厂部的俱乐部,在厂宣传栏表彰先进生产工作者的名单中能找到父亲的名字,知道他属焦化车间回收工段锅炉班。具体工作就是将焦化煤气回收烧制蒸汽以供厂里生产生活利用。这个岗位责任心要求高,父亲一直干到退休,退休时八级工。由于父亲的文化识字是在部队当兵时学的,写字很吃力,所以每每技能定级考试都是他口念答题内容旁边请人代笔代劳,这也是他们那年代才有的现象。至今我的心里都感激为我父亲代笔代劳和为他组织考试的人们,让一位大老粗工人活得如此有尊严。</p><p class="ql-block"> 父亲除了正常上班外,还要精耕细作家里的自留地,由于从爷爷辈起家里就有种菜卖的传统,因而他的菜种的特别好,施的都是有机肥,很少打农药,见菜叶上的青虫一条一条直接用手捏,菜地里的杂草也是一根一根拔除,菜垄上基本上见不到杂草。买他菜的大多是老主顾。父亲退休后的二十多年几乎一直在菜地打转转,去世前的半年还在卖自己种的菜。他卖菜还有一个记账本的习惯,年终归总,我回家过年时会给我通报一下,今年卖菜收入一万几,多的年份还超过两万,乐此不彼。</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父亲的一生是勤奋好学乐善助人的一生。父亲的勤奋好学当然不是做学问之类,而是养家糊口等等各种生活技能。父亲身怀多样手艺,且基本上都是偷学自学而成。在我小的时候,家里就存有多样手艺工具,有木匠用的墨斗、斧头、长短刨子、宽窄锯子、扯钻、凿子和三角尺等;有泥工用的泥刀、抿子、吊线锤、长木制水平尺等;有屠宰用的全套刀具工具一篮子外带一根长长的圆头通气铁棍;有厨师用的刀叉、碗钳、瓢勺和捞子等全套。父亲是村里远近闻名的厨师,亲族邻里家的红白喜事一般他都会到场帮忙,不是主厨也是副厨,宰牲一般都是他的事。他做的菜肴既传统又与时俱进,头碗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用平肚到新世纪的用上水发海参都在一直不断提升菜肴品质,羊肉和扣肉也一直在保障传统中讲究用料品质。他到人家做厨师从新砌大灶开始,到离场前收拾妥当,最后会将场地都打扫得干净。父亲做事和爷爷一样认真。</p><p class="ql-block"> 父亲做事情爱琢磨也乐意用自己的手艺帮人。早先家乡人家家都是烧煤饼做饭还要养猪煮猪潲,灶上煤火一天到晚都不熄,烧灶好用既聚火又节能是家家主人所愿,父亲就有这样的手艺,有人家改造了厨房他能帮人家砌新灶,哪家灶的炉膛坏了他会弄来耐火泥帮人家重塑炉膛,他还帮村里生产队砌过烤月饼的烤炉,并亲自烤制月饼分发到家家户户,以前过时过节生产队杀猪宰牛也是由他掌刀分发到家家户户。父亲种菜是把好手,菜秧子出的早又出得齐,自己种一般会有多时都分给邻里种。</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一生是心中充满爱和善良的一生。他在菜地里几乎忙碌了一辈子,几乎从未叫我们兄妹五人挖过地,也从未叫我们挑过粪水浇过菜,偶尔打下农药都是叫母亲去操持,说你们念书时就该好好去念书。记忆中父亲母亲之间从未红过脸吵过架。母亲操持家务,在上学期间我们从未迟到过,也从未有过迟交学费。早先家里杀猪过年,邻近的亲戚家里都能吃上两斤送去还冒着热气的土猪肉。早先外婆在世时,在过端午节的时候,父亲年年都会自发面自制百十个白糖芝麻包子和许多粽子等一起送到外婆和舅舅家去。姑姑在世时,每当过年前,父亲都要亲自去她家,捎上鱼肉顺便拿点钱给她过年。早先对来家里做裁缝和木工活的手艺师傅他都是恭敬有加,好生殷勤招待。父母亲待人以善的点点滴滴,就像一颗种子深深地扎根在我们心里,心存感恩,世代相传。</p><p class="ql-block"> 我十六岁那年,凭着自己的一点努力和一点点小聪明,考上了地质学院,临行前,父亲亲口对我说:“在外第一不要与人打架,第二晚上不要一个人出校门,还有就是下河游泳要了解水流缓急和水下地形,不能贸然行事。”殷殷叮嘱,言犹在耳。然,四十多年过去了,如今阴阳两隔,念起唯有泪沾襟。</p><p class="ql-block"> 父亲去世十周年之际,谨记此以示纪念。愿逝者安息,生者相携!</p>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父辈三兄弟合影</h5> <i><font color="#39b54a">廖海清:愿我们聪明能干的爹爹在天堂过的幸福安康!</font></i> <i><font color="#167efb">廖敏玲:我那善良能干的老父亲,女儿好想好想您!只能求上天保佑您下辈子健康幸福不再辛劳!</font></i> <font color="#b06fbb"><i>启君:廖兄此文把对父亲的思念以细小琐事述于笔端,感人至深!吾时泉叔登仙已逾十年,岁月如白驹过隙,但其人其事仍如彩祯画片,历历在目。些小点滴可以折射出一个人的伟岸,处事为人可以映照出一个人的福报,只言片语可以衬托出一个人的品格。吾叔不管是从业、孝老、睦邻、敬天、育儿、帮扶善待皆为典范!</i></font> <font color="#ff8a00"><i>小凤:写人叙事,简洁质朴,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情真意切,挚情感人!</i></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