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什么？

王永

　　说到幸福，这是人人都感兴趣的话题。古今中外的圣哲先贤，对幸福也都有过各种各样的论述。俄罗斯作家邦达列夫认为“人找到生活的意义才是幸福的”，这等于说，只有在生活有意义的情况下，才可以谈论幸福。关于生活的意义，西方哲学家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吃饭是为了活着，但活着绝不是仅仅为了吃饭。就是说，人活着还应该做一些吃饭以外的事情，否则，人和动物就没有什么不同了。

人不能像动物一样只是为了生存而生存；人还应当干一些人之为人的事情。不管干什么，这些事情一定具有对动物性的超越。比如人类早期的石刻，其实就是绘画艺术的萌芽。石头上刻图画，不是为了换饭吃，只是为了表达某种情绪，是对吃饭行为的超越。尽管他们可能还满身长着毛，甚至可能还没有能够交流的语言，但有了这在石头上作画的行为，使他们存在的性质，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已不再是动物了，而正在走向“万物之灵”的行列。

可惜在史前是没有文字的，如果有，那些在石头上创作的先民们，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图画的下面，让几千年乃至上万年的“他们”穿越了无情的岁月，一直到今天，一直到以后，一直到永远。这岂不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生存条件是幸福的基础，但幸福绝不是简单的生存。因此，爱因斯坦说：“我从不把安逸快乐当做生活目的的本身，这种伦理基础，我叫它猪栏理想。”这话听起来似乎有几分刻薄，但仔细想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如果人人都为安逸快乐而活着，不劳作，不发明，不创造，生存都成了问题，哪来的安逸快乐？因此，即使在物质极大丰富的今天，只追求安逸和快乐，那也是对生命的一种轻慢，一种亵渎，一种辜负。任何一个把自己当做“人”的人，都不会这样做。

　　谈幸福本应当是轻松的，上面讲的似乎有些沉重。但有一点我们应当明白，那就是只有在确定了人生的意义之后，才能说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我给幸福下了一个这样的定义——所谓幸福，就是人的正当欲望，在自身的努力下，得到适时的满足。这句话没有几个字，但包含五个要素。

第一个要素是“正当”。就是说一个人追求的幸福，应当符合社会公序良俗，不对他人造成伤害。也就是说，不含伤天害理的成分，是可以理直气壮地讲出来的。

第二个要素是“欲望”。幸福说到底，就是一种欲望。照理说应当排在第一位，为什么放到第二位呢？因为按照天道而言，受到一定条件限制的欲望，才不会把人引向毁灭。所以，幸福得以存在的前提条件是“正当”，这就是我把“正当”作为幸福首要条件的理由。作为反面的例子太多了 商纣王因杀人取乐而失国，隋炀帝因穷奢极欲而灭亡。作为幸福的主体的生命都不存在了，何来幸福可言？

　　第三个要素是个人的努力。因为只有经过自己劳作，凝结有自己心血和汗水的东西，才会掂量出其真正的分两，才会格外珍惜。

有一个现象，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历代开国皇帝都是明君，似乎没有例外。其根本缘由，是因为这大好的江山社稷，是自己带领一大帮生死弟兄，历尽千难万险，经过无数次九死一生得来的，自然会格外珍惜。

皇二代可能还好一点，到了皇三代皇四代，从出生那一天，就已注定他就是这江山社稷的主人，按照人本性，自然不会珍惜这“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东西。

所以，没有凝结自己心血和汗水的好生活，人们是不大懂得珍惜的。这也是有钱人家败子多的原因。

所以能够守得住的且永远享有的幸福，一定是通过自己奋斗得来的。唯其得来不易，才能懂得珍惜。

　　下面讲一个段子，从前有个财主，看看自己年岁大了，担心在蜜罐儿里泡大的儿子守不住家产，就打发儿子外出学一学打工挣钱。孩子的母亲怕儿子出去遭罪，就暗中给儿子带了钱外出。过了一阵子，红光满面的儿子回来了，见到父亲后，交给父亲一块银元。父亲接过银元后，一句话也没说，就把钱投到火炉中，儿子愣了一下，问父亲为什么要把钱烧掉，父亲说，这钱不是你打工挣的。儿子默然。后来，父亲亲自把儿子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说你这回挣一块钱回来就可以了。过了一个月，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儿子回来了，手颤巍巍的把辛辛苦苦挣来的一块钱交在父亲手上，谁知父亲又和上次一样，把钱投入火炉中。这一次儿子既没有发愣，也没有反驳，而是马上把手伸到火炉中，把钱抢出来。看到儿子这个动作之后，父亲欣慰地笑了。说现在把这个家交给你，我可以放心了。

果然，这个儿子不仅没有把这个家败了，还使得这个家发展壮大了许多。

　　第四个要素是适时。人生的幸福分为不同的阶段。每一个阶段，都有那个阶段不同的欲望。比如婴幼儿时期，盼望的是有父母的呵护关爱，有家庭的温暖。少年时期，盼望的是在父母的庇佑下，能够上学求知。青年时期盼望成家立业，有一份正当的工作，建立一个温暖的小家庭。老年时期，盼望孩子们个个都有出息，自己能够安享晚年。

如果该学知识时没有学到知识，该成家时没有条件成家，该安享晚年时孤苦伶仃，也就是所有的事情都错位了，哪里有什么幸福可言。因此，幸福，需要“适时”的满足。

　　第五个要素是“欲望”。幸福说到底就是某种欲望的满足。所以，谈到幸福，离不开“欲望”。但是欲望具有两面性，即合理的欲望，和不合理（甚至邪恶）欲望。合理的欲望的追求与实现，是符合社会公序良俗的，也符合伦理习惯的。它带给人们的是和谐温馨。而不合理的欲望，不仅仅有悖于公序良俗，而且还会引来料想不到的严重后果 ，甚至是毁灭。

　　幸福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物质的，即我们的生存生活条件。离开了一定的物质基础，幸福就失去了存在的载体。比如衣不遮体，食难果腹，居无定所，人在这种情况下，是无幸福可言的。但一旦物质条件能够基本满足我们的生存，吃穿住行都讲究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过分讲究也没有什么意思。所以，古希腊哲人苏格拉底从商店里出来时讲了这么一句话：啊，商店里原来有那么多我不需要的东西。

与幸福相关的另一部分，是精神层面的东西。比如听歌曲，看电影，观花展，练书法等等，都是在追求一种精神享受。在比如从事一种与谋生无关的艺术活动 ，在这个领域中取得一定成就，从而得到同行业人们的赞赏敬佩，精神上会得到极大的满足与愉悦。

被人们瞧不起的暴发户们，也在以一种异化的形式追求精神享受——他们的一个眼镜可能是几万块钱，他们的一条腰带可能是十几万块钱，一双鞋可能也是十几万块钱。他们用这种炫耀性消费展示他们的“成功”，在一些浅薄之人羡慕的眼光中，他们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其实，眼镜的作用是护目或矫正近视，腰带的作用是让裤子不要掉下来，鞋是保护我们的脚不要被磨伤。他们花几十万的这些“配置”，我们普通人花几百块买的东西，也发挥了同样的作用。也许我本质上还是一个土包子 ，不是土包子或不愿做土包子的人，大概不会这样思考问题。

奢侈品除了满足暴发户们的虚荣心，其实和我们日常用的东西，在作用上是一样的。因此，我以为，奢侈品与幸福是毫不搭边儿的。

　　幸福还是一个因比较而存在的概念。请允许我再讲一个段子，米国世贸大厦被飞机撞击那一天，对面一幢大楼上正有一个准备跳楼的倒霉蛋，他原本就是世贸大厦中一个公司的员工，前几天被老板炒鱿鱼了。一时没能找到工作，觉得没有一点活路了。在口中念念有词骂了一通老板没有一个好东西之后，正准备从楼上一跃而下，突然看到一架飞机撞入世贸大厦，随即世贸大厦冒出灰色的烟雾，正在吃惊之际，又一架飞机撞入世贸大厦。这时，他突然跪下喊着他的老板的名字，祈祷老板今天不要在班上。心里的怨恨顷刻之间，一点没有了。余下的只是不尽的感激。如果不是老板开了他，今天他也成了大厦中遇难的一个了。

悲愤没有了，怨恨没有了。曾经觉得倒霉至极的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生活在社会安定物质丰富的今天，觉得幸福满满的。因为我们是从一个曾经物质极度贫乏的年代里走过来的。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的幸福感觉，就是因为对比而得出来的。

　　幸福是人人向往的，幸福是人人追求的。要永远记住，幸福是正当的欲望，经过自己的努力，得到适时的满足。没有凝结自己心血和汗水的幸福，人们就感觉不到，因为感觉不到，也就不会那么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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