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生日

森屹岛的文学世界

　　 多年来，我们都未曾记得住母亲的生日。为此，母亲对我们这些做儿女的颇具微词。

我强词夺理：“你的生日每年都不是一天，让我怎么记得住呢?” 。

母亲据理力争，嘴里喃喃细语：“腊月十六嘛，这么好记的日子，我就喜欢农历的日子，我只想记这个日子，这个才是最准确的！”。

不知不觉，母亲已老。

我在手机上下载了《万年历》软件，我不仅要记住农历二十四节气，同时，我想记住母亲的生日。我想从内心真正去关爱她，这个越来越像个孩子需要我们作为子女去照顾的人。

这个世间，每天都是每个人重要的日子，如果你是有心人，便不会忘记。

小时候，家里日子很穷，母亲从未忘记过我们兄妹的生日。某天，母亲早早起床，在厨房忙碌着，她不仅蒸香气四溢的大馒头，而且煮了鸡蛋，她用渲纸染红后，悄悄塞于我的掌心，我就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

小时候，我和父亲的感情比母亲好，心里甚至对母亲有些厌憎，讨厌她的暴脾气。其实，那是因为父亲长年出差在外，偶尔回来从不舍得打骂我们，还会给我们带来新衣服、音乐磁带、水果等物品。

父亲不在家的日子，我们三兄妹不懂事，哥哥和弟弟异常的淘气调皮，惹得母亲性情暴烈，对我们棍棒相加。加之，母亲在她的原生家庭排行老大，下面还有六个兄妹，长者为母，为那个家庭的零琐碎事，她还要事无巨细的操心和照顾，最后还剩什么好脾气呢?

母亲出生农村，她曾经口述过她的原生家庭：“我妈说，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我们家七兄妹，能拌剩菜油碗的，是七弟的权利，我们这些做女儿的，照顾家庭最多，最后父母也没分给一亩三分地！”。

母亲第一胎生了哥哥，在我之后又生了弟弟，母凭子贵，说起来在那个时代是多么荣耀的事。我记得，当父亲向别人介绍自己的二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时，脸上流淌的自信和眼里扬溢出的希望。

现在，想想母亲当年很不容易，我们三兄妹都经历过生死劫难，我们能活下来，也许是来自上苍的疪佑。

哥哥三岁时在公路上和小伙伴奔跑玩耍被飞驰而来吉普车撞到头部。重伤。当场流了很多血，如果没有及时送到医院，如果不是当时的公路医院恰好准备好医疗器械给另一个人做手术，见到哥哥重症，临时调换救治，那后果真是不堪所想。母亲说，手术后，哥哥的头肿的很大，她抱着哥哥哭了几天几夜。

弟弟五岁时，和一群小伙伴去游泳，弟弟说见大人们在水里都是飘浮在水面上的，到砖厂池塘后，他第一个跳了下去，后面跳下的孩子们如饺子往下沉。

待砖厂值班人员发现情况紧急救援，弟弟是最后一个被捞起来的人，他的头朝下，横放在池潭边 ，围观的人都认为他不行了，又不知他是谁家的小孩，不知怎么通知家人。

不知过了多久，弟弟自已苏醒过来，小伙伴们都不在了，他穿上衣服独自回家。

母亲说起这件事，总是无限忏悔，反复念叨道：当时他算是死里逃生，他回到家由于过了饭点，我不知道具体情况，又狠狠打了他啊！

说来，关于我的事就更奇葩了。

母亲歉意地说因为家庭工资微薄孩子多，只能保证让哥哥和弟弟上幼儿园，她上班后，常常把我反锁在家里。四岁那年，母亲看着我实在是孤独可怜，就在上班途中把我捎去外婆家，外婆外公农忙哪有空闲时间带我，就叮嘱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六孃”照顾我。

听说那次，我自己缓缓爬上木楼梯，并从二楼不小心摔了下来，伤势不轻。我晕晕沉沉，昏睡不醒。病情严重时，外婆怕我的母亲责骂，就把六孃藏起来。

母亲没送我去医院，父亲出差在外，她怀着弟弟即将生产，只在家里喂了我几粒云南白药，她甚至以为我要死了。也许是我命不该绝，或许，是神灵的疪佑，我居然活下来了。

后来，我觉得我自己不仅愚笨且后知后觉，相比之下远不如哥哥弟弟般的聪明，也许是那次经历的结果。

不管怎么说，活着就是幸运的吧。

其实，母亲是众生里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常常救济帮助贫困弱小人群，却因脾气不好，喜欢唠叨，出力到最后反招不好。儿女在父母心里，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十指有长短，不可能完全一般。

好多旧事，我们兄妹己经没有记忆，但母亲能把它们桩桩罗列出来讲给我们听，就是因为经过岁月的冼礼，母亲常常会回想，她觉得对我们心存愧疚。可父母不是生来为人父母，她也需要和孩子一起成长。孰对又孰错？

岁月风干记忆，一切仿佛还在昨天，倾刻间，孩子们都纷纷长大了，各自成家。母亲老了，如今她一个人经常孤独飘泊。哥哥在蒙自，弟弟在开远，我在弥勒，她却不知道自已的家在哪里？

老舍先生说：“人，即使活到七八十岁，有母亲在，多少还可以有点孩子气。失去了慈母就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但却失去了根。有母亲，是幸福的。”是的，只要有母亲在，我们兄妹就会有最后的包容和依靠。

翻开日历，我想去记住“腊月十六”这个特殊意义的农历日子。这个既将来临的日子，是我们在这个世间最亲爱的她，母亲的生日。

2021年12月29日

写于弥勒

作者简介：王景琳，红河州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先后发表《红河日报》《云南财政》《中国财经报》《云南边防》《红河文学》《红河文化》《弥勒文化》《广西苗山文艺》《大围山文学》等刊物，部份作品获奖。2019年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个人散文专集《春风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