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风十年雪（十六）

老几

文章：老几原创插图：来自网络，致谢原作者 第二十章巧言答魏清亭下话恩仇 一惊之后，魏清很快镇定了下来。“顾公子，九月为何把你当成了她的梦春哥哥呢？”魏清在追问这句话时，面对眼前这个翩翩少年，若真是柳梦春，要不是那桩旧案横在其中，这对他魏清来说，应是天大的喜讯。可现在，他内心正好相反，希望是自已多疑了。而面对魏清这一问，顾春似乎早有准备。“当时九月小姐的话刚一出口，我也像魏伯现在这样，甚是惊讶、错愕。”顾春浅浅笑道，一语轻轻带过。对于顾春这一回答，魏清心中自然不满意。“事出总会有因，九月总不会无缘无故地误认为你是她的梦春哥哥。”顾春抬眉略略瞟了魏清一眼，幽幽叹道：“当时我对九月小姐问了魏伯同样的话，可她低头不语，我也不宜多问，后来总感觉奇怪，一直不解。”“当下如果硬要我编出个理由来，在芸芸众生之中，容貌相像的人虽然不会太多。”“可也许就是巧合，我与她的春哥哥有几分容貌相像，他们十年不曾相见，九月小姐错认了我，这也在情理之中。”“也许是……”顾春端起茶杯，故意咽了后面要说的话。“也许是什么？”魏清一怔，忍不住出言追问，顾春把茶杯轻轻送到嘴边，浅浅饮了一口，漫声道：“也许是因当年那桩婚约，这十年让她背负得太久、太重，或是让她入情太深。”“那日九月小姐曾说过，无论多少年过去，她终是柳家未过门的媳妇。”“对于一个局外人来说，我并不知晓他们当年的故事，而今日她又是情归何处，魏伯父回去问她就好了。”“顾春在此妄言，九月小姐十年不见她的春哥哥归来，作为父亲，您也应该为她解脱这桩十年婚约的束缚，帮她再择良缘。”魏清听到这里，悚然动容。这些年，他还真是没有去关心女儿内心深处的情感。“不知情归何处，帮她再择良缘，”这也是他从来没有为女儿去真心想过，难道他俩……魏清微微闭着眼睛，有些想入非非。但他很快就否定了，他不得不佩服这位顾公子，今日不但没有得到他所信服的结果，反而被这位少年一番巧语从容带过，更是深深触动了他魏清对女儿的那般父爱之情。他今日才知眼前这位少年，如是心思老道，远比他想象中更加深刻，这不但让他刮目相看，更是添了几分惶恐……“不过，魏伯今日希望我是顾春，还是她的春哥哥呢？”顾春放下茶杯，打断了魏清的沉思，目光闪动间，淡淡地笑问了一句。魏清缓缓睁开微闭的眼睛，并没直接回答顾春的问话，而是盯着顾春笑道：“原以为顾公子是个清纯的才俊少年，今日一席话，才体会到顾公子并非如此简单。”“噢！那我在魏伯眼里是什么人，顾春愿闻其详。”顾春的面色顿变肃然，盯着魏清冷冷笑道。魏清毫不在意顾春的表情变化，反倒笑意更深，“你我相识已有数月，但我总觉得顾公子像雾一般，时而如是琴韵茶香的风雅才子，时而又或是野鹤闲云之人。”“而今日……则更像一个深藏不露的缜密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我是越来越看不清楚了。”顾春听罢，目光渐渐黯淡下来。少顷，但见他起身徐步来到书案前，伸手推开窗户，挺直着身子静静地眺望着遥远的天际……良久，他才缓缓道：“魏伯过奖了，其实在纷繁复杂的人世间，人与人的交往能有几人看得清对方呢。”“常言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难就难在一个测字上呀。”说到此，顾春顿了顿，霍然转身朝魏清惨然一笑：“比如任叔，他何曾想到杀害他的，竟是与他朝夕相处十多年的陈管家。”话落，魏清心头一震。他万万没想到顾春把话题扯到任贤的案子上来。此时他虽是犹豫了一下，但终究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对逝者我们不能强求。”“那对他的夫人，他的儿子又是怎样的心境，对我们活着的人又岂能不愕然惊心？”顾春震衣而怒，耀如烈焰的目光直卷魏清而去，书房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魏清面色如雪，暗暗咬紧牙根。经过漫长难耐的沉静后，顾春眸光轻动间，忽然语气和缓道：“魏伯父可知，陈管家有了踪迹。”些话一出，魏清如五雷轰顶，背上直冒冷汗，他连日来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露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怔怔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顾春瞟了魏清一眼，“昨日古县令亲口告诉我的。”魏清全身不禁一颤，脸上肌肉跳动了几下，“是古大人告诉你的？”“是的。”“那陈管家现身何地？”顾春摇了摇头，叹声道：“但我就不明白，他多少地方可去，为何偏偏去了京城。”“许是离我们这里山高路远，京城人多眼杂吧。”魏清的心境有如一泄千里，随口喃喃道。顾春回到座位，接着说道：“难道他不知我家父在京城的势力吗？”魏清本是精于算计人心，他怎不知顾春这话中之意？恐慌之中，他暗中反复告诫自己，越当此时，越要沉着冷静。可是对于一个有多条命案在身的人，要想做到临危不惧，那将是何其之难。只见此时的魏清表情凝重，鼻息渐粗。顾春微微一哂，轻声问道：“魏伯父怎么啦，对您来说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吗？”“我是担心令尊不肯出面相助，到时咱们竹篮打水，空欢一场。”魏清收住凝重的表情，故作忧心。“魏伯父，既然陈管家已有下落，您不必担忧。”顾春刻意停了一下，又道：“昨日古县令也说过，他一定满足您那日在县衙提出的请求，把陈管家尽快捉拿归案，况且我在京城也有些人脉，还可助一臂之力，请魏伯尽管放心便是。”顾春说罢，面带得意之色，朝魏清微微一笑。魏清斜视了顾春一眼，紧闭双唇，暗暗道：“顾春，你也别得意太早。”可如此窘境，他也再无心在这里聊下去，转头望了望门外，回眸对顾春再无它言，便端起几上茶杯，饮完余茶，立刻起身告辞。顾春站起身来，虽是笑容晏晏，却并无挽留之意。 送走魏清后，顾春返回书房，一人静了静一阵后，便关上窗户，转身正要离去，善忠直接走了进来。“刚才在马道上，我见到魏清的马车，看来他已是来过。”未等顾春开口，善忠面带未净的风尘抢先说道。“是，”顾春微微点头，“这里有些闷，咱去凉亭再聊。”两人在凉亭刚一落座，善忠面露欣喜之色，“今日一早，古文亲自派人带上少爷的书信和陈管家的画像，快马去京城了。”顾春听过不为所动，脸上平静如水。这本是他为魏清设下的圈套，古文今日的行动，只是他意料之中的一个环节而已。面对顾春如此表情，善忠并没接着说下去，而是转向另一个话题说道：“看来魏清也动起来了。”“他不动起来才是意外，不过今日见他比以前消瘦多了，那精气神也判若两人。”顾春淡淡说道。“新旧命案在身，当下少爷步步紧逼，这种度日如年的日子，也该轮到他了。”善忠欣然道。“有道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当年他置我母亲于绝境，让他逍遥了十年，这个代价如今是时候付出了。”“不过，在他去黄泉路上之前，我要把母亲当年的悲伤和绝望，加倍奉还给他，让他痛不欲生。”顾春目光如炬，愤怒道。善忠看着顾春，神色有些讶异，他未曾想到一脸书生气的少爷，一旦复起仇来，手段也是如此狠辣……亭内稍静片刻后，顾春站起身来缓步踱到亭栏边，举目望向浮云飘过的天空，平了平心中怒气，“为了让他更加不得安宁，我今日对他主动提起了九月认我是柳梦春一事。”“什么！”善忠回过神来，抬头盯着顾春的背影，脸上肌肉顿时一僵。过了半晌他才喃喃道：“少爷把这事都告诉了他，这是否轻率了些？”“不，”顾春转身朝善忠摇了摇头，“师父不是一直担心九月把她自己的怀疑告诉她父亲吗？今日我亲口说出来，那她告诉与没告诉就不重要了。”“那少爷就不怕他狗急跳墙，与你以命相搏？”善忠面色凝重，毫无一丝顾春那般轻松。顾春唇边浮起一抺笑容。“不会的，目前他也只是怀疑，还存有侥幸，现在他的精力还是在陈管家身上。”“他会认为任贤已去，只要陈管家的线索断了，就算我是柳梦春，无凭无据那也奈何不了他，眼下怎会与我以命相搏呢？”善忠迅速思考了一下，仍不放心道：“事关少爷的人身安全，我们不得不防，有些事今后还是慎重一些为好。”“有师父的护佑，定能化险为夷，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顾春轻松笑道。善忠闻言，甚是感动。但瞬间感动之后，他不但没有一丝轻松，反而着得身上的责任更大了。少爷十年复仇，今日以命相托，这是对他何等的信任。可在这紧要关头，他不知前面的路是一帆风顺，还是步步惊心。顾春见善忠忧忧不语，自然理解师父随他一路走来的不易。但他并不想对师父说，他不会给魏清任何机会，况且他身后还有古文的暗中保护。“时过晌午，你俩还不想吃饭呀？”从后院入口处，传来师娘的呼唤声，打破了凉亭里的寂静。 （连载十六，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