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潮汕年末的酬神祭祀

散步俗世间

时至年末，又到了潮汕人家各家各户挑选吉日酬谢神恩的时候。那浓郁的香火味，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戏台上的十仙庆寿，戏台下的糖葱卷薄饼，串成一串串浸泡过盐水梅汁的各色水果……汇集成一道潮汕特有的乡愁与家乡的味道。

　　十三岁那年，随父母从海南返汕，爸妈更多的是近乡情切落叶归根。他们远离家乡和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分隔多年，这里本是他们在外被思念牵引的地方。但对我们兄弟来说，又是截然相反的。我们离开了所有熟悉的人，物和事，来到这片风土人情与各种观念完全不同的异世界。从最初连很多潮汕话都不会说开始强行的去融入，强忍着各种水土不服式的不习惯和排斥，遇事总自然的在内心来个对比，在海南是怎样怎样的，这里又是怎样怎样的……在拜神祭祀这块，每次都有些抗拒不情愿。粗糙的父亲并未察觉这些，每次上香的时候还会示范性的告诉我们要怎么拜，这是拜那尊神明，那是给哪位祖先上香，叩请他们保佑我们平安，读书聪明什么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我是一句也没去听的，就差怒吼翻脸了。我时不时就会在拜祭的时候表达着这种不满和质疑。我会问我爸，神在哪里，你叫他出来啊?搞得那么繁琐麻烦，还浪费钱，净整这些迷信的东西……！嘴钝的我爸，每次也不知要怎么和我说，只能是嘴里囔囔的说“唔呼呼，猴猴尼，猴猴尼，莫放肆！”(唔，乖乖的，不要放肆！)如此，我愈发觉得他理亏。

　　2010年，我终于购置了两间地，虽有一半的钱是东拼西凑借来的，但总算搬掉了压在心头很久的一块大石，未来似乎可期，目标明确了起来。

但身患子宫下垂症多年的妈妈，已经连正常步行都受很大影响了，这一次她终于被我说服，答应到市里的妇幼保健院就医，先做了一些检查后，医生一脸凝重的说，还要做个活检，寄到广州医院检查。听到医生的这些话后，我魂飞魄散，内心狂跳，手脚发软。支开了母亲后，我问医生，是癌变吗？医生说，有这个可能，但具体的要等报告出来才能确定，广州那份报告，当时记得是需要一个星期后才能拿到结果。

忘了是怎么回到家的了，只知道这事不能表露出来。那一年，我还在贵屿租铺，两晚才回家一次。内心悲伤难抑，六神无主又彷徨无助。到了晚上，剩下独自一人在铺的时候，我给铺里的财神老爷上香，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在这种时候能帮上我，除了我一直都不太相信的神明。那晚睡到半夜，突然醒了，辗转反侧，又是害怕又是难过，就又爬起来给老爷上香，内心一遍遍的叩请神明，帮帮我妈，度过此劫，实在不行，抽去我十年的寿命换取吧！躺床上时，又祈请头顶的，路过的神明，帮帮我们，好不容易我们的日子才刚见好些，我妈都还没看到我们盖新楼入新宅呢，怎么可以这样。第二天一早，复上香。那个星期开始，直到后来我妈手术平安出院很久，我都心怀感恩，早晚一柱香。在冥冥之中，我似乎收到了我想要的帮助，我妈的病情没有癌变，手术也很顺利。

　　经过这事后，我忽然想起12岁那年，在海南回汕头的前一年，我念初一，在场部寄宿。有天下午，和几个同学到学校附近的大河洗澡，只会几下狗爬的我一下踩不到底，在我沉下去的时候，隔着水，我依稀看到伙伴们在我前面开心的玩闹着，根本没人朝这里看。在水下扑腾着，耳朵清晰的听到自己咕咚咕咚的喝水声，胸口就像要裂开了一样。失去意识前，头脑突然回光返照似的闪了一下清明，我觉得自己要死了，内心有丝淡淡的难过。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就念了一句，老祖宗保佑！后来回想起来，因为我爸即便在海南，逢年过节也一直有拜祭在汕头包过去的祖先香火，从小的潜移默化，就像信仰基督天主的人，紧急关头，呼唤的就是上帝保佑吧！神奇的是，内心默念了那一句后，一直沉在水里挣扎的我居然就冒出了水面，喊出了“救命”，再次沉入水中时，我看到连队大我两三岁的伙伴跃入水里，向我游来，我知道自己没事了......

　　19岁那年，在珠海打工。有一回睡至下半夜，突然感觉身上压着什么，就要喘不过气来了，睁开双眼，眼前一团绿莹莹的东西，想抬起脚去踹开它，全身都动不了，情急之下，居然又是念着祖公保佑，神奇的是脚居然就能动了，那绿莹莹的一团东西也消失了。

在网上看过一个关于光的波粒二象性的实验。或者，信仰也如此。信的，它呈现出一种状态，不信的，它呈现出的又是另一种状态。

人活于世，用尽全力与无常抗争，总想着在无常的手里争取更多的自主权。但有时候，无常，会以一种让人全然绝望无力的姿态降临，这个时候的无助，只有根植于心的信仰能带给你希望和支撑，这或许就是信仰存在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