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知青岁月

骆驼

1970年2月14日（农历正月初九），不满16周岁的我，离开武汉和家人，踏上下乡的征程，到黄梅县新开区团洲公社长江大队“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记得那一天下午，我们背着行囊，从武汉市第一中学出发，列队步行到位于长江边海员文化宫对面的轮船码头。码头两边的马路上、长江堤坝上，站满了送行的家长们和兄弟姐妹。 那一天，阴沉沉的天气，江边刮着冷冷的风，不到傍晚，天色就开始暗下来了。我们在家人送别的目光下，开始登上去往江西九江的客轮。上船后，好多人站在靠岸的走廊上，望着堤坝上拥挤的送行人群，寻找着自已的亲人。 傍晚时分，开船的汽笛响了，只听得船上岸边哭声与汽笛声连成一片…… 次日清晨，轮船到达九江码头，我们换乘到黄梅县蔡山的轮渡船在蔡家渡码头下船，当地干部和社员在码头迎接我们。 　　由学校老师安排，我们知青小组五人，指定年龄最小的我当小组长。 我们小组人员五十年后在武汉分别重逢。 　　2019年5月2日，小组四位同学在武汉的合影 　　2021年10月30日，小组另一同学（右一）与小组同学在武汉的合影 　　2023年5月3日，是我们知青小组值得纪念的日子。五十三年前的年初开始，曾在同一屋檐下、同吃一锅饭菜近两年的五人，终于整整齐齐的重逢了！ 　　我们小组五人原本是同班同学，相互熟识。 我们五人在农村团结互助，生活安排有条理。每天早上轮流一人不出工，在家负责做早饭、安排一天饭菜，下工后大家一齐动手处理生活琐事；我们在住房前空地开辟了一片菜地，先后种有甘蔗、辣椒、茄子和萝卜等，补充自留菜地的不足，自己还腌有不少辣椒萝卜咸菜；我们在厨房地下挖地窖存储红薯，忙时吃干、闲时半干半稀…… 我们坚持出工劳动，虚心学做农活，吃苦耐劳，一段时间后队里给我们按当地青年同等水平评估工分，虽年底结算一个满工也只几角钱，但小组五人均还有现金收入，无人欠帐。早春乍寒，我们赤脚下田插早稻秧，不时拍打咬在腿脚上的蚂蝗，血流不止；麦收时节，我们早起割麦到天亮，傍晚挑麦到天黑，白天插秧麦桩戳脚刺骨痛；盛夏双抢，我们起早贪黑、披星戴月，白天腹蒸背晒弯腰插秧，深夜脱谷时常趁发电机故障停电间隙里在打谷场的草堆上倒头就睡；初冬时候，我们戴着手套握着专用农具拔那似乎一眼望不边的棉杆，双手全是血泡…… 队里干部和社员对我们十分照顾，专门为我们知青小组盖了新屋，添置了新的单人床、饭桌、条凳、水缸、灶具饮具和单人农具；搬进新屋前，我们分住在农户家中，轮流在各农户家中吃“派饭”，所到农户家都尽其所有好菜好饭待之；我们与队里同龄人打成一片，且结有好友，几位来往密切的同龄人还曾与我们一道打着电筒抓青蛙，让我们享受美食，当然他们不吃；队里自演黄梅戏在当地小有名气，我们还学唱黄梅戏，参加了《智取威虎山》的演出…… 当然，我们也有青黄不接时节无大米下锅，靠红薯和难咽的麦米和麸皮填肚的短暂日子…… 　　1971年春节末期，我们小组共同的好友、当时的小队副队长和会计来汉做客，我们陪他俩在汉游玩，在长江大桥下留下合影。 　　有短暂时期，我曾被指派跟大队赤脚医生学手艺、当助手，挖芦根、马齿苋熬汤汁，挑到田头地边供社员们饮用，并学会了肌肉注射。 经大队、公社、区“积代会”（当年时兴的“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代表会议”的简称）的逐级选拔推荐，1970年9月，我荣幸地代表我们知青小组出席了“黄梅县首届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　 1970年12月底，我又荣幸地代表我们知青小组出席了“黄梅县下乡知识青年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讲用会”。会后，我们与会人员分成若干“活学活用讲用团”，分别到黄梅县各区作“活学活用讲用报告”。 　　1971年11月中旬，我被招工到襄阳的三线工厂工作。小组其他四位同学也先后因招工、上学等，陆续离开，分赴宜昌、安陆和武汉。 难忘的岁月，刻骨铭心…… 　　2011年4月13日，我在公余之暇，专程来到离开了40多年地方。 在原大队部、大队窑场和“八一闸”旧址，我偶遇原大队会计夫妇和原小队会计的妻女。时隔40多年，大队会计居然很快认出我！ 简短交谈的间隙，原小队会计的妻女悄悄地跑回屋里，拿出几十个自家存储的鸡蛋要送给我，我再三推辞，无奈她们硬是塞进我的车里…… 合影中，右一、二为大队会计夫妇，左二、三为小队会计的妻女 　　我婉言谢绝了他（她）要陪同前往小队的好意，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曾经生活了21个月的地方，望着这里曾经熟悉的道路、房屋、草木、沟渠，回忆往事，联想故人，思绪万千…… 　　我面东而立在长江堤坝（团洲圩）上，这也是贯穿长江大队的道路，长江大队的四个生产队依道而序，大多数农户住房依道而建在内侧。 过去的新开区，现在改为新开镇，团洲公社早已不存。长江大队改称白沙洲村，原来的四个生产队改称村一、二、三、四组。 过去的土路已被水泥路替代，土坯墙黑瓦顶房也被砖瓦楼房替代，道路内侧的楼房显得有些拥挤，有些房屋还挤建在道路外侧。房屋比过去多了许多，但一直未见有人影，这也许是大多数乡村的缩影吧。 　　身后的道路是通往距离七、八里地的蔡家渡，当年我们背着行囊，就是从这条路走来的。 　　面前的道路通往六咀。当年，我们经常挑粮或赶牛车去六咀粮站卖公粮。 　　我面向长江。道路外围还有一道子堤，那是当地长江的第一道防线。当年冬闲，我们都要去“挑堤”，填补“雨淋沟缺”，加固子堤。我们也偶去子堤，呆呆地遙望江面上往来的船只。盛夏，我们也曾跃入长江，去赶浪（大轮通过时的波浪）。 我们小队有少数田地在这两堤之间，这片田地沙质较多，队里的花生多种在这里。 　　长江大队离新开区10多里路，堤坝连接通往新开区的道路两旁，是长满油菜花的田地。 当年，我们时常步行一个多小时到公社，或再翻过国堤到新开区，或是去开会，或是上街买豆腐、买肉和买点灯煤油等，也曾夜行到国堤坝上去看露天电影…… 　　我身后的这些砖瓦，或许就是我们当年的住房旧址？ 　　身后的沟渠、低洼，当年可是满满的清水…… 　　此行后不久，原小队副队长和他儿子儿媳带着农土特产来单位看望我，我盛情款待他们，送给他们和原小队会计的妻女礼物，并将当年在长江大桥前的合影和不久前在原大队部前的合影放大洗印送给他（她）们，留作纪念。 　　2020年9月30日，小组三位成员（右一、二、三）与同班同学、原邻近大队知青（左二）和同校同学、原同大队知青（左一）相聚在武汉。 　　2021年5月4日，部分原同校同学、原长江大队知青相聚在武汉。 　　2021年10月30日，部分原同校同学、原长江大队知青相聚武汉。 　　2020年3月16日，武汉“封城”第54天。我惊喜地收到50年前下乡务农所在地的视频。 　　长江浩瀚，麦苗青绿，油菜花黄，往事如烟。 此生有梦，必然艰辛，暮阳似锦，健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