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进东北

移山

题图：张爱萍题词《八路军挺进东北登陆地》

听爸妈讲挺进东北的故事

摘自闵自强回忆录《自强岁月》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我在涞源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得到组织上的通知，让我带着孩子回张家口。原来是东北局急需用干部，并且要这批干部随带三千匹白布，为我在东北战区部队做军衣御寒。为此配备了辎重车几十辆，每车配一个饲养员和两匹牲口。领导交待“如若丢失一匹布等于丢失一个干部”，说明这些布匹的重要性。就这样，组成了二百多名的干部队伍，还配备了号称一个连的骑兵。这个重任交给了卜一，由他带领这支队伍去到内蒙古去东北。

警卫员与敏敏、移山在哈尔滨留影

另外组织上给我派了两个警卫员，一个大点的男孩有二十二岁，叫王迈生，还有一个小点的男孩，叫郭喜来。郭喜来是孤儿，当时只有十七岁。王迈生帮我照顾大女儿，郭喜来帮我提一筒奶粉(这是孩子的救命主食)。组织上还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支自卫手枪，因为这一路不平安，有蒙古土匪滋扰。

卜一这次带队责任重，不可能照顾我娘仨人，只有在不发生情况或在休息时才能见上—面，平时他都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要探路，要判断敌情，要考虑对策，要保证一行人及布匹的安全。

夜宿蒙古包

一九四五年十一月份从张家口出发，由于北上的主要交通要道被美国运送的国民党军队占领，我们只有徒步走人烟稀少的地区。为避免碰上土匪和敌军，有时还要绕路走。开始我们经过的地区还比较平安，从张家口出发经张北，太仆寺、小河套后，就绕道围场，又绕到内蒙多伦、赤峰、巴林、开鲁。在这一地区能住上少数民族的蒙占包，但只让妇女、孩子进住，这算是友好的对待汉人。男同志都睡在露天的大板车上，车上都是布匹，睡在上面比较舒服，就是太冷。蒙古包里中间燃烧牛粪取暖和做饭。

40年代的蒙古包，牧民拾牛粪取暖做饭

一堆牛粪，牛粪可取暖可做饭，这是他们主要的燃料。将牛粪晒干后再燃烧并没有异味。蒙古包中央顶部留有天窗，是个圆洞口，能通气通烟，人就围在燃烧的牛粪堆一圈，将裤脚卷起来睡。

牧民不仅让我和孩子住进蒙古包里，

还送奶茶给我们喝

这次我们这大批队伍经蒙区，蒙民对我们算是客气的，能让我们少数女同志和孩子在包内过夜。原来历史原因造成蒙汉不和，在感情上存在隔阂。据车夫讲，汉人一般不经过边远蒙区，蒙族人对共产党不了解，对国民党有戒心。我们的车夫中有蒙民，每到地方通过车夫翻译宣传共产党政策，说明共产党是抗日救国的。 他们了解我们一路行军的辛苦，很同情我们，不仅让我和孩子住进蒙古包里，还送奶茶给我们喝。

队部事先向我们交代过大家要注意不侵犯蒙民的利益。当蒙民拿出奶皮(煮奶时上面的一层油皮)给孩子吃时，我将仅有的一条换洗裤子送给了蒙妇，她将裤子接在手里非常高兴，因她们也是缺衣少粮的人家，她又送几张奶酪给孩子吃，当时我感谢她们，因为这次孩子得到了营养的补充。

大车队非常难行的一大片沼泽地

难行的沼泽地和无人走的草地

我们这批人在蒙区每天要走七八十里，有时上百里都看不到一个村庄。我们妇女和少数的几个孩子及体弱的同志有时坐上载布匹的马车上，碰到大车难行的路段人就下车走路。记得走到扎鲁特旗至突泉这一带碰到沼泽地，大车很难走，因为杂草掩盖在水面上，不知道泥坑有多深，拉车的马死也不愿前进。车夫们主张将布匹卸下一些，让马减轻重量，马车好不容易通过了这一大片沼泽地，然后再将卸下的那些布匹用肩扛过沼泽地。

这时天已黑下来，我怀里抱着小儿子，胳膊还牵着一位有着深度近视的男同志(何锡洛)。何体弱，原在报社工作，我们叫他书呆子，他比我大(当时我22岁），他个人行走不便，就找到我们互相帮助同行。警卫员王迈生揹着我女儿，小警卫员郭喜来揹着一筒奶粉，实际上我是带着四个小孩和一个体弱者艰难的走出了沼泽地。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天亮了，大家松了一口气，太阳出来才清楚看到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根本没有人能走的路。骑兵到前面探了—下草地，回来告诉大家只要跟在几辆大车后面都可以过得去。前面的车将半人高的草压平，看似一片绿色地毯，后面的大车，队伍就这样跟着前面的车走。大家边走还边开玩笑说：“我们正在过草地，前面是否还要过雪山?”

人车翻下山

用了大半天时间才走完草地，太阳已经西下，人畜都很累。大家在一处有水源的地方休息，用平日捡来的干牛粪烧开水，警卫员郭喜来也为我们拿来两茶杯水，给孩子冲奶粉泡干饼充饥。

日落西山的大草原

落西的太阳越变越红，又走了很久也没看见一个村庄，却看到前面竖起座大山，对我们经过行军锻炼的人来讲不算什么，但对载布匹的大车来说，就不那么简单了。我们步行的人都爬过了这座山，—直等到天快黑了，那些大车也没过来。后来知道有好几辆大车都翻了，布匹散落满地。于是大家兵分两路，有修理大车的，有去扛布匹的。大家深有体体会的说，带布匹比带兵难上加难。按照上级指示，我们过沼泽、草地、翻山都没有丢失一匹布。

途中遇敌情
翻过大山又走了好几天，一直没见到村庄。快到突泉时，骑兵连发现敌情，前山有一座泥土院子，院墙中间冒着烟。我们走的这一带是无人居地带，突然看到此景，前面部队向后传令暂停前进。这时骑兵连马上占领高地，包围了这个土院，发现院里有很多马。骑兵连向院里先开枪，躺在炕上抽大烟的土匪惊吓窜出屋，骑马逃出院子。原本匪徒朝我们在的方向逃，可能发现我们的一大群车好似大炮车，马上又转方向逃走了。

我骑兵连包围了敌人占领的大院

不战而胜

在院里还有来不及上马的几个土匪被我骑兵抓获，并用布条将他们的眼睛蒙起来，不让他们知道我们这支队伍不是作战部队，还要求我们妇女小孩不能出声。走时将这几个俘虏分别绑在几辆车上带走。在发生情况时，我们有枪的人都上了子弹，虽没打过仗，但有紧急情况时，也会向目标开枪的。自枪发到手思想上还是有准备的。就这样，我们都找好了坑地，卧下，等着情况发展。我这时还利用这土坑将我几天的便秘问题解决了，当时真困难。

队部决定绕路走为了大家的安全，怕刚才跑走的匪徒搬兵返回袭击，决定马上离开此地。快到突泉时，有辆车上的俘虏跑掉了，队部领导决定绕路走到白城子县城，将剩下的几个俘虏交给了当地政府。

县政府被土匪袭击

当我们马不停蹄到了乌兰浩特时，当地干部说：“昨天县政府被一伙土匪袭击，洗劫一空。”这时我们才知道，我们前面碰到的那批土匪就是袭击这个县政府的，见办公室里一片狼籍，满屋乱七八糟。见到此景，队部领导决定不能停留，虽大家太劳累了都希望能留下过夜，可队部为大队的安全考虑，因已跑了个俘虏，很可能搬兵回头报复，所以决定马上连夜继续前进。

找水

由于土匪的骚扰，这里的人都跑光了，我们找不到水。后来有人发现附近有一小水坑，人多水少，我是最后一个去打水的，拿回来一看，锅里有一只大死老鼠！孩子们一天没进食了，我当时真快急哭了。我说：“没水怎么冲奶粉，孩子一天没吃东西了，都快饿死了！”身边有个同志听到，他很快将自己的—大碗水递给我，他的慷慨真让我感动，我当时都不知应该怎样来感谢他，可现在却想不起他的名字了，真对不起他。这是危难中见真情！

差点打了误会战

我们在被袭击的县城急急忙忙吃完饭马上赶路。我们走出乌兰浩特时，忽听到对面山头有枪声，我们骑兵连很快的回击。但这时领导们分析，这里应该是我军接管地区，于是派人到山里喊话，才知那是我驻齐齐哈尔军区的部队，为了解救被土匪袭击的县政府而派出的队伍。却没想到在此相遇，如没有双方派人喊话，可能双方会瞎打一仗。

三四十年代的齐齐哈尔

到了齐齐哈尔

我们一行到达齐齐哈尔已是初冬，一路惊险、辛苦、疲劳，但未损兵折将，干部、女同志、孩子一个不少，尤其是小心押运的三千匹布也完整无缺。我们在齐齐哈尔休息了两天，一路护送我们的骑兵连也完成任务回原部队。

住老乡家两天

因为刚接管的大城市，市政还来不及恢复，我们只有住在市民院子里。这里的老百姓与蒙古包的牧民完全不同。市里人很注意时局变化，消息灵通，对共产党和东北抗日联军坚决抗日很了解，对日寇多年侵占东北三省痛恨至极，对抗日取得胜利特高兴。我们住的这家人，就表示欢迎我们，特别热情给孩子烧热水洗澡，见我的两个孩子被虱子、跳蚤咬得全身都是包，他们找出自己孩子小时穿的衣服给我孩子换洗，还为孩子煮了两大碗玉米粥，真是忘不了东北老乡对我一家热情的招待。

解放了的哈尔滨

（1947年南岗区庆祝五一劳动节大会）

在齐齐哈尔休息两天后，还要继续赶路，因为哈尔滨东北局急需用“两”批 三名东北女干部，右下为闵自强奔赴东北 自强岁月干部(一是人，一是布匹)。我们用两条腿步行，—路克服了各种困难，总算顺利平安到达了哈尔滨。但紧赶慢赶还是进入了严冬，前线急需棉衣棉被，我们算是雪中送炭，卜—圆满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将布匹和一批干部交给了东北局。

庄焰担任南岗区区长，在群众大会上讲话

闵自强和孩子在冰天雪地的东北

闵自强（前排中）和战友们合影

哈尔滨庆祝解放腰鼓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