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意外突然改变的时光

戈壁龙梅

尽管我一路蹒跚，像铁拐李那样瘸着腿不能自由奔跑，时光还是毫不留情地往前飞驰。距离那日意外摔倒骨折，转眼已经过了八十天。再不服气，以为还年轻，以为腿脚还灵巧，我终究是被残酷的现实打醒。“伤筋动骨一百天”，古人的话不得不信。急躁难忍的心绪，一天天被磨平。再回想起这小小的意外发生，已经没有最初倒下时想象的那么糟糕。恰恰因为这，可以心安理得享受着家人好友们的关怀陪伴；享受着与门前花草，与书本电影相濡以沫的清浅时光；经历着独自一个人锻炼坚强与隐忍。 　　那是2021年10月9日，国庆假期刚结束惬意的第二天一早，我像平常一样收拾好自己，特意穿上很喜欢的本地知名女装知臣家的那件黑白花显瘦衬衫，套上一条仍是它家的坠感十足小西裤，精神倍棒地骑上我的“祥龙”电驴子去上班。一切都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到了食堂先吃完早饭，出门背上小包，我轻松一脚跨上电驴子，扭动带油门的手柄，就准备出发。咣得一下，眨眼不足一秒，我被莫名发怒的电驴子“踢”倒在地，像一只装满粮食的大口袋毫无防备地侧翻了。脑子里闪出第一个念头就是：太丢脸了，快爬起来，大家伙儿都在食堂吃饭呢！可，头上戴的安全帽磕在地上的巨大响声无比刺耳，像一声招唤，靠窗的张所和门口的陈主任正快速向我奔来。不争气的腿脚丝毫不能动弹，我只能羞怯万分地接受他们扶助。勉强站起来一看，右手肘的衬衫袖子蹭破了个大洞，皮肤渗出了血；右膝盖的裤子咧开了难看的大嘴，腿动一下就钻心疼痛。张所和陈主任搀着我询问究竟咋回事，是头晕了，还是车速快了？我自己都一脸懵逼，想不出所以然来。他们都提醒我去医院检查看看，我缓了一缓，试着走几步，感觉还能行，应该没什么要紧。眼下最重要的是回家先把衣服换了。向二位领导道谢后，我小心翼翼地骑车回家，看着脱下的衣服，要扔，还真有点心疼。想着腿脚穿裤子的无比艰难，我决定还是要去医院诊断没事才放心。 　　一通电话将爱人召回送我去医院，核磁共振需要预约，就先来个CT平扫吧。爱人工作超忙，来不及招呼我，立刻将住在医院后门的好友秀儿请来救急。秀儿跑前跑后，忙着挂号付费，并扶着我，陪着我到CT做完。医生说初步印象除了膝盖有积液，其他看不出来，等下午正式报告说明病情。我暗自窃喜，看不出来自然是没什么大事喽。等爱人接我回家后，便心无旁骛地躺在沙发上，看着他忙碌午饭，暂且享受一会儿被呵护的幸福人生吧。 　　下午，一个舒服的午觉被电话铃打断，是医院来的，说正式报告出来了：右脚踝外侧撕裂性骨折；右膝盖软骨挫伤，侧副韧带损坏，需要找主治医生处理。傻了眼，爱人只能又送我去了医院。当我坐着轮椅，绷着打满石膏的大长腿直挺挺挪进汽车后排座上，我知道我暂时的轻松自由再见了！ 　　不得已，我停止了工作，把忙碌倒进了别人的日子，不情愿地把清闲的空白留给自己，守着76平米的空间静享被呵护被圈养的闭关时刻，修心修身，养精蓄锐。重出江湖，说是指日可待，一天天也着实难挨。十月中下旬的气温陡然直下，裹着石膏的粗壮大腿塞不进自己的任何一条裤子，先是撕开伤腿的裤腿用儿子的长足球袜绑紧；再就直接穿了儿子肥肥的阔腿裤，夸张地不忍直视。好歹是能保护伤腿不受凉了！麻烦的是，穿裤子、穿袜子、洗脚这一样样芝麻小事，再要强也不能自理，必须爱人每天亲自侍候。他不仅忙着自己的工作，还操心着我的吃喝，家里大小事一个人全包。其实，女人一般不要求男人平时一定非得勤快体贴，关键看女人生病的时候，他能否有所担当，懂得爱护怜惜。我庆幸嫁对了郎！儿子远在泰州工地，微信转来慰问金请爸爸买些好的给我补补，还每晚临睡前发一个视频关注我的恢复进程。八十岁的老父母不放心，颤颤巍巍相携着来看我，大姨小姨两家、哥嫂、姐姐、弟弟弟媳、侄女夫妻俩都关心着我，满满的血脉亲情。惭愧不已，惊扰了大家。 　　即便没有血脉之情的同学友人，也像家人们一样，令我饱受温暖。近年因为身体屡遭病痛，没少让同学朋友们费心。这次摔伤本着默默无声，悄悄养伤的原则进行，无奈时日太久，纸包不住火。秀儿第一个知道我受伤，也知道我爱人平日要上班，她把尽可能空闲的时间都给了我。她几乎门槛踏破，买牛奶、水果、面包、馒头，送来洗杀干净的白鱼，陪我唠嗑，帮我做事。腿伤一个月后，她又陪着我去毛公铺梁氏接骨医院做核磁，抓中药，巩固疗效，加速腿骨恢复好转。同学老大哥世本亲自带着我找骨科医生诊治复查；丁秀、教练姐、绵英、尹磊、菊儿、红姐、佳萍、朱宝......都赶着来问候关心。即使身处伤痛，我心里也是暖阳高照。 　　我的发小同学友人关爱也罢，爱人最铁的哥们几家更是热心贴心。几乎每个周末都要抽空一起消磨空巢时光的好友，根本也瞒不住实情。大家一起就着我行动不便，周末休息各自带菜打拼伙儿吃饭，喝点小酒，再打点小牌。夫人们更细心用心，小芳首先从她老母亲家找来双拐，让我行动方便一些，又从菜场找人买了老鸽子，剥好，洗净，给我炖汤。十足的老鸽子，高压锅足足压了半个小时，才汤浓肉酥；林林在服装厂日日加班的忙碌中抽身见我，发了个大红包，怕我拒绝，竟然悄悄一个人用自己手机发，用我手机点收款；培林嫂子一个人辛苦守着早饭摊，无意中得知我摔伤，连晚买了昂贵的水果礼盒、牛奶和老公赶过来看我。在我境况稍好时，曹兄弟夫妻邀请我们伤后第一次聚会吃大餐，商量着是否一起抱团养老互相扶持过晚年。人，一辈子总得有几个交心的发小度余生。知足的是，我有，爱人也有。 　　毕竟不是每个时候都有人陪，更多的空闲需要我自己填满。打开电视是个不错的主意。之前热映的亲情剧《我的姐姐》一直惦记着，正好搜到。一个人痛痛快快连着看了两遍，被猝然失去父母的姐弟俩艰难相处，艰难生活，艰难抉择的剧情感动地哭了个稀里哗啦；黄磊、闫妮主演的电影《狗眼看人心》也还行，通过“狗咬狗”的表面，演变成“人斗人”的局面，其中具有人物特点的心理描述很耐人寻味；我还追剧看了孙红雷主演的电视连续剧《扫黑风暴》，对执着与黑恶势力坚持斗争到底的一线干警李成阳无比敬佩。此剧无论演技，还是剧情，都足以吸人眼球。电视剧《暖阳之下》《小敏家》《正阳门下》《正阳门下小女人》等等，有的是以现实生活为背景的都市情感剧，有的是具有历史年代熏染的皇城根老故事，我都很喜欢。 　　除了看电视，读书也是打发时间的又一个好办法。很长一段时间藉口年过半百，老眼昏花（老花250°），鲜于纸质书阅读的我，借此机会又捧起了张爱玲、周国平、贾平凹、毕淑敏、余一鸣等作家的大作，开始埋头苦读。感谢老班主任刘老师赠送的一套张爱玲书籍《红玫瑰白玫瑰》《半生缘》《倾城之恋》《金锁记》，每一本都让我爱不释手，一读再读。还有余一鸣老师的书更是情有独钟，也许是因为他本人就是高淳人，写的又是被高淳固城湖水浸润的本土乡情故事，近在身边，也恍如身临其境。《不二》《流水无情》《江入大荒流》《种春风》《愤怒的小鸟》......，每一个故事都足够扣人心弦，隐秘的心理描写为人物塑造、场景选择、情感把控添上点睛之笔。夜以继日地读完，就迫不及待借给好友分享。书，应该是休养生息最适合的安静伙伴了！ 　　看和写，是一对孪生姊妹。看多了，就胡思乱想；想多了，就希望把那一刻的念头记录下来。在微信上发些动态；在抖音里传些以前的风景照片合集；在文档里草拟几句口水诗，亦或在美篇里洋洋洒洒自己的散文随笔。不求名篇上刊上报，图个自己开心，也顺便愉悦别人。最初摔倒的时候，我写了首诗《空白》，写了《坐井观天》，记录那一时的颓丧揪心，也努力逼自己豁达开朗。 空白尹兆梅侧翻，完全没有预兆将满满的安排就绪一下子倾巢漏光 推掉既定的皖南野游拒绝婚宴的亲自到场不去散步，不去拜访甚至歉意缺席赖以衣食的劳作空白，将斑斓的色彩覆盖空白，让时间变得缓慢冗长 四角天空的蔚蓝高远迟滞清幽的桂花馨香重复观望窗外的绿意葱茏以及艰难跨越门槛的步履蹒跚此时都一一被缝补于空白将存在的意义一针针挑明一时的枷锁只能束缚腿脚从来都束缚不了一颗心乐观向上的自由 坐“井”观天文/戈壁龙梅平衡一旦打破落进一口井圈定的维度是必将承担的后果犹可知我的“井”也可以风景无限鸟鸣浅吟低唱桂花香丝缕不绝庭院花次序绽放旧时友你来我往以为的寂寞无处藏身在经典老歌老电影里悄然消亡偶尔的孤独正自在随性与搁置多年书页里的主人公一起探讨人生和爱情如禅定如悟道我端坐井里抬头仰望天空大笔挥出的“井”字眼神和心灵一起越过“井”中框死的“口”字看见自由正往四面八方肆意延伸阳光正暖扶我蹒跚秋往我的井已渐渐被撕开裂口 　　当我每日从床上移到沙发，从沙发辗转到院子，与花草对语，欣赏着每一树月季勤劳不止地含苞绽放至花谢飘零；痴迷着迟来桂花雨纷纷扬扬的金色梦幻；深嗅着降温后每一朵茉莉艰难挥洒的清香时，焦躁的心，郁闷的情绪，捆绑的腿脚，慢慢得到了安抚。伤腿在日复一日中悄悄愈合，终于束缚右腿自由30天的厚重石膏被拆除了，腋下的双拐也被医生要求取下。乍然而至的狂喜，自己以为立刻可以飞翔，可以奔跑。事实上是突然而至的头晕和失重，脚底没有了轻重，左右腿都不知道该先迈哪一只。 　　从医院回到家，练习走路成了每日必不可少的课程。一日日进步，走出院外，走到小区广场，走到爸妈家，可以拖着腿一高一低去上班了。二楼办公室的台阶，我一级级楼梯一步一挪，挪了近二十天，才敢一脚一级台阶往上登。经过作协毛老师推荐，我又熬了毛公铺梁氏接骨医院的十副中药喝了，效果非常明显。右腿损伤的侧副韧带一直疼痛，膝盖不敢弯曲的顽固被渐渐瓦解。到了今天，我自己穿衣、穿袜、洗脚、上厕所都能完全自理，腿脚的瘸跛也趋于弱微。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了！ 　　再回首，这一段被意外突然改变的时光，竟然不只是初有的焦虑悲伤和无奈，有与亲人友人相守相惜的关怀与温暖；也有与伤痛和解的忍耐坚持和乐观，还有对这匆忙慌乱尘世的美好放下脚步欣赏的从容与淡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当然不能忘记：身体健康才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