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大学是郴州师专,全名湖南省郴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1958年创办,2003年与郴州医专、郴州教育学院、郴州师范学校合并组建成全日制普通本科高校——湘南学院。从此湘南学院彻底取代了郴州师专。现在百度上想查郴州师专的资料已经查不到什么了。输入“郴州师专”,弹出的是“湘南学院”。网上仅有的一篇回忆郴州师专的文章还是老校友、原郴州市委老干局副局长吴从惠先生2017年9月公开发表的《我的大学——郴州师专》。</p> <p class="ql-block">我的大学似乎就此无声无息地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去了,以至于连它在苏仙岭下的老校址也被“保利地产”商业开发成为“苏仙林语”高档楼盘,如今师专的莘莘学子想故地重游,也找不到它往日的踪迹和曾经的感觉了。</p><p class="ql-block">这些年,我经常从师专老校门口经过,但每一次路过,情绪都是失落的,以至于记忆的阀门虽然打开却不知从何说起。</p><p class="ql-block">一、开学报到</p><p class="ql-block">还是让我零零碎碎从师专开学报到那天说起吧。</p> <p class="ql-block">那是1997年9月的一天,一纸录取通知书让我跨进了郴州师专的大门。尽管是个专科学校,但毕竟我还是上大学了。这天父亲挺高兴,口袋里揣着东挪西凑的6000元学费,和我收拾好行李就从家出发了。郴州不算太远,坐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到了学校门口,校门很宽敞,我看到“郴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的金字招牌闪闪发光、熠熠生辉。大门口车水马龙,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开学的气氛很浓,门口设有学生报名服务台,大二、大三的学长们热情地为我们引导。校园内到处张贴悬挂欢迎新生入学的横幅标语,校园广场伫立的铜像雕塑向我招手微笑。</p><p class="ql-block">校园面积很宽,约有上百亩。校门两侧是两栋学生宿舍,大二、大三的男生都集中住在这里。学校图书馆面对大门,设在学校中轴线的位置,进了学校第一眼就能瞧见。教学综合楼雄伟壮观,处在面对学校大门第二排的位置,也容易看见。再往里走,分别是各个系的教学楼和实验楼。美术系、音乐系学生不多,有自己的独立院落,但房子很老,充满了年代感。美术系墙壁上有画,各种风景、人物的素描。音乐系教室里则传来优美地琴声和高昂地歌声。体育系在学校最后面,投入了很多资金新建了功能齐全的体育馆,宽阔的田径场。足球场与市委竹园宾馆一墙之隔,透过开放式的水泥栏杆可以看到里面的小别墅。别墅周边绿树成荫,溪水潺潺,环境优美。</p><p class="ql-block">进了学校,父亲忙着给我交学费。虽然那一年,我已是将近20岁的成年人了,但父亲还是不放心,学费都由他保管着,怕我在路上遗失,要亲自来送我报到。我知道这年暑假,父亲为了给我凑齐学费,性格固执、倔强、守旧的他放下面子,借了红兵叔叔、聂明叔叔几个亲戚的钱。在兴宁人民医院工作的三舅公、三舅母知道我家困难,主动把学费送到我母亲手里,其他一些亲戚也送来了红包礼金。</p><p class="ql-block">父亲排在拥挤长长的队伍后面,汗流浃背给我交学费。我则去找寝室放行李。在五栋学生宿舍楼前,有两位自称是学校广播站的高年级学生还采访了我,问我“为什么要考郴州师专?当老师是不是你的理想?”等几个问题。我十分紧张,用资兴塑料普通话结结巴巴回答了他们。还有几位大三社团的学长要我们交10块钱,邀请我参加中文系什么演讲协会,我懵懵懂懂也交了。</p><p class="ql-block">总之,开学这天,我感到很开心、很兴奋、很新鲜。本科落榜的不快似乎就此一扫而空了。一个暑假地担心和忐忑,害怕没书读的忧虑就此放下。当晚学校组织大一新生在篮球场观看了一场露天电影《女大学生宿舍》,算是开学第一课,我的大学生活从此开始了。</p><p class="ql-block">二、学之初</p><p class="ql-block">第一个学期我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白天有课就上课,没课就到图书馆溜达溜达,读读报、看看书。晚上也不乱跑,呆在寝室里沿用高中的学习方法预习复习功课,和室友聊天交流沟通。</p><p class="ql-block">我们的寝室是五栋104寝室,是一个长长的通间。我们用门帘把它隔成了前后两间。前面这间睡觉,摆了6张铁床,左右两边各3张,每张上下两铺,一共住了12位同学。我睡左边第二张上铺。后面这间学习,摆了6张桌子,每张桌子面对面坐两个人。墙壁两侧做了2排吊柜,方便我们存放生活用品。</p> <p class="ql-block">当时,师专的校党委书记是龚汝山,校长是黄裕民,中文系党支部书记是江萍、中文系主任是傅义忠,我们的班主任是段春娥老师。</p><p class="ql-block">段春娥老师刚从一所高校毕业不久,年龄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但成熟稳重。那时她是助教,不上我们的课,只上自考班的课。她管理我们的班级事务和生活,一般每周会来我们寝室一两次,晚自习也经常会到班上来,课余时间组织我们搞些活动。大学的管理方式与初高中有很大不多,大学要靠自已自觉,不再像初中高中那样时刻有人管着,大学是要自已管着自已。</p> <p class="ql-block">开学不久,段春娥老师就组织我们班学生自我竞选当班干部,后来又推选团干部、校学生会干部。竞选班干部时,我踊跃报名参加,经自我推荐和同学们投票,我当选为班上的生活委员,为同学们的学习生活服务,做些打杂的工作。比如每天到学校传达室里拿报纸、信件,周五给同学们发放电影票,还管班费和每个月给同学们发放系里拔的生活补助之类。我读师专的时候,高校招生已经并轨,不再区分公费生、自费生和委培生,但国家给师范生的生活补助费还有发,每个月能领到四五十元钱,我很高兴,心里充满了自豪感。</p><p class="ql-block">三、师专教授</p><p class="ql-block">师专招生规模一般是根据全郴州市中小学校师资需求来确定,有时也培训湘西等其他地区的师资。语数外是主科,语数外老师需求量大,每年招生人数很多,其他科目的老师需求量少一点,招生的人数也相对少一些。因此中文系、数学系、外语系都是师专的大系,音乐系、美术系、体育系、物理系、化学系是小系。每个系都有几名德高望重、知识渊博的教授撑门面,主导某一领域的学术研究。</p><p class="ql-block">师专中文系有三位老教授,一位是吴代芳教授,是我们资兴人,但我只听说过他的名气,没有听过他的课。另一位是马良信教授,马教授学识渊博,古汉语文学最精通,尤其是精通宋词,他是全国宋词研究会的副会长。马教授戴一副黑框眼镜,很严肃很深沉。他用很浓郁的家乡方言给我们讲课,我极力竖起耳朵听,但经常是一句也听不懂,云里雾里。有时他还会用古代的音律给我们唱歌,唱《国风》,唱宋词。据说全国能此技能者,仅余他一人。他浑浊的喉音唱出来的古曲,我听得头皮发麻,身上发毛,起鸡皮疙瘩,全身像长了痱子一样。因为他在宋词研究领域内极为崇高的地位,有一年全国宋词研究学术讨论会还专门放到郴州来开,所以他是我们郴州学术界的光荣和骄傲。不知为什么,每当我想起这位马老教授,我立刻会联想到杜甫写的那句诗:“古来存老马,不必取长途”。不知马老现在还安否?</p><p class="ql-block">中文系还有一位教授是罗光汉教授,专门研究外国语文学。罗教授身材魁梧高大且胖,圆头圆脸,戴一副圆形眼镜,对人和气,慈眉善目,脸上经常充满笑容。因为他长相特别,名字又叫“罗光汉”,所以我每次一看到他自然会联想到《西游记》里面的如来佛祖和他身边的罗汉,真是有点滑稽搞笑。罗教授教外国文学,上课有耐心不厌烦,对学生也很好,我有时候又会把他联想成基督教里帮人祷告的神父。他讲普通话,上课学生听得懂。他喜欢给我们讲小仲马的《茶花马》和《基督山伯爵》,还喜欢讲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讲得我们想谈恋爱,真是非常的罗曼蒂克。</p><p class="ql-block">罗教授有一段时期,晚上还到电教室给我们放映《巴黎圣母院》、《红与黑》、《安娜.卡列宁娜》等外国经典名著影片,培养和熏陶我们的艺术细胞。可惜我不大喜欢外国文学,我对中国古典文学、古词诗要偏爱一点。</p><p class="ql-block">除了以上三位最具权威最著名的正教授之外,中文系还有诸多有才华有水平的副教授、讲师们。我记忆最深的是黎千驹副教授。黎教授自称为千里马,他当时比较年轻,40出头,才华横溢、风流潇洒,学术上蒸蒸日上,他既是“长江学者”又是“国内访问学者”,其风采在我眼里好似《三国演义》中刚出山时的诸葛亮。轻摇一把鸿毛扇,谈笑间就把学生教。他上课不带课本不带讲稿,诗经楚辞、唐诗宋词信手拎来,倒背如流,实在是潇洒至极。他上课学生很爱听,凡是他讲课,学生没有趴座位上睡觉或逃课的。但是他课讲得比较散,范围讲得宽,信息量大,讲到你浓我浓的时候,就会自由发挥,所以我们虽然听课很出神,但往往跟不上他的节奏。如果课后不及时复习,考试就会考不出,而且他出题比较难,我有一个学期期末考试就挂了他的科。他出过一本书,书名叫《训诂方法与实践》,班上每个学生都发了一本,给我们还签了名,写上“请﹡﹡﹡同学雅正”之类的话。可惜他给我的那本不知到哪里去了。他现在是湖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的专家。</p><p class="ql-block">其它系也有特色,比如外语系就有几位金发、蓝眼睛、高鼻梁的女外教,在校园里是一道格外的风景线。听她们的原声对话,绝对是正宗地道的英语。</p> <p class="ql-block">师专三年,我感谢这些教授们,感谢所有教过我的老师们。虽然我那时读书不大用功,但受了这些名师们的启迪和教诲,在文学方面打下了一点基础,拾人牙慧积累了一些写作知识,写作素材,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化雨功。</p><p class="ql-block">四、杰出校友</p><p class="ql-block">郴州师专在校学生有上万人,年复一年,走过了45个春秋,建校以来,为社会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材。莘莘学子们进入社会,绝大多数已成为中小学教学和管理骨干,有的走上了地方党政机关的领导岗位,有些选择了创业。师专老校友中,我知道的现在比较有名气的有现任郴州市委常委、秘书长欧阳锋,现任郴州市自然资源局局长王卫东,他们都是郴州师专中文系毕业,是我们的老学长。</p><p class="ql-block">我们97级中文系2班也有一位同学,叫郭应湘,桂东人,现在是临武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我们班还有一位湘西的男同学,叫李代良,现在泸溪县的一个乡镇任乡党委书记。我记得他读书时比较腼腆,不大爱说话。其他任科级干部的还有很多。选择了下海经商的同学,在外面风生水起,开公司办企业红红火火。留在本地当老师的同学也取得了很大成就,他们当中不少现在已是当地的名师或校长。他们通过大学勤奋学习和后天的努力取得了事业上的成功。天道酬勤,梅花香自苦寒来,中文系97级1班有位男同学,师专学习时特别喜欢读书,喜欢写作,会写诗歌小说,是中文系的才子。字也写得好。他在校时,就发誓要把图书馆的文学方面的书绝大部分看完,并写一部长篇小说。这位同学的确很有才,凭着师专学习扎实的功底,据说毕业后就考到郴州市委办去了,现在应该早当了领导。对比他们,我感到自己在师专没有勤奋学习,有点虚度了光阴。</p> <p class="ql-block">五、师专感情</p><p class="ql-block">在师专我有过一次恋爱。对方是外语系的一个女同学,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永顺县人。大三那年,我们到柿竹园子弟学校实习。外语系2班的十多位女学生和我们分在同一支实习队伍。在那段美好的实习时光,我们坐在柿竹园广阔的军马场草地上促膝聊天。草地过去是部队养马的地方,又称郴县军马场或广州军区后勤部郴州军马场, 上世纪80年代没有养马了,草地归由地方保管。草地是柿竹园最美丽的风景线,也是最好谈恋爱的场所。</p> <p class="ql-block">她对我谈起过她湘西州的家乡,讲湘西的猛洞河、湘西的凤凰古城,她描述的家乡形象就像沈从文笔下的《边城》。我曾经规划过在暑假放学就去她湘西老家,她告诉我乘车的路线:从郴州坐30多个多小时的绿皮火车,到了王村就下车,然后坐客车到永顺,再到塔卧。然而等不到暑假她就和我分了手。</p><p class="ql-block">周五那天,她把我喊到足球场,她说我和她相距太远,毕业后分不到一起,还不如早点分手。分手那天,我非常伤心,到了家里,我还哭了一场。星期天回到学校,我发现床上没有被子,猛然想起分手那天被子晒在田径场的单杠上忘记收了,再去寻时,已经被人给偷了,以至于当天晚上睡觉被子也没得盖。</p><p class="ql-block">分手之后,我们不再联系,毕业之后,人各一方,再也没有见过了。有一年夏天,我又去了柿竹园矿子弟学校,又去看柿竹园军马场,当年那片广阔的绿地早已推平了,建成了很多高楼大厦。</p> <p class="ql-block">以上五个章节就是我对郴州师专的回忆,毕业工作这么多年,我经常还会想起我的郴州师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