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 雪

红万方

冬至时节的雪，把记忆带回了故乡，雪是故乡的灵魂。故乡建始县官店镇在武陵深处，清江之南，距离县城近三个小时车程， 平均海拔1500米，山高路远，物质贫乏，长期以来是一个“天无三日晴 ，地无三里平”，“高山飘雪花，低山开桃花”的穷地方。父老乡亲们世世代代就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刀耕火种，与命运抗争。

这里地处恩施鹤峰巴东建始四县市交界处，从大的地理方位来看，是湘鄂川黔地缘交织的要冲，历史上是荆楚川蜀西进东出的重要驿站，官店由此得名。大革命时期，贺龙元帅指挥在此建立了革命根据地，红二六军团转战于此，打击牵制国民党军队，极大的支持了中央红军的战略行动。在恶劣的天气地理环境中，红军把冰雪当屏障，把密林当伪装，把山洞当营房，把群众当爹娘，永兴坪，烂泥池，战场坝，狮子包，云盘岭，处处流传着红军将士和故乡人民并肩作战的动人故事。

解放后，党和政府没有忘记极寒极苦中的老区人民。上世纪五十年代，国家派出的第六O四工程队和当地群众奋战三年，在崇山峻岭中修建了建官公路，结束了冰雪天气步行三四天才能到县城的历史。六十年代，全国各地一大批青年才俊上山下乡来到官店，把知识和文明播洒在这片蛮荒之地，故乡人民真正认识到教育的意义！八十年代，伴随改革开放的深入，故乡逐步步入了经济和教育全面发展的轨道。

童年的记忆里，故乡的雪，常常下得又大又厚，动辄阻断路途，断电断水断粮，好多人倒在了风雪交加的求生路上。隆冬季节的官店，仿佛是老天爷专门设置的人生“公考”的擂台，就看你这辈子扛不扛得住！过不过得去！儿时的眼中，故乡最独特的景，是雪；最重要的矿，是煤；最管命的食物是洋芋；最给力的事业是教育；最珍贵的人文景观是红军栽种的㭭树和纪念红军的梅香碑；最难忘的味道，是父老乡亲卯足劲儿战天斗地的苦和甜！

官店苦，官店难！为了挣学费，我们兄弟们都从十岁开始“搞副业”。好似白居易笔下的卖炭翁，“心忧炭贱愿天寒”，等到冰雪来临，好为区直单位背煤碳，背100斤1角钱。每个周末为供销社各代销点送货，其中，到竹园坝最远，负重翻越，往返60里逼陡的山路，大致5角钱一趟。大半天完成任务，我们兄弟或许是当时最擅长奔跑的“快递”小哥了。儿时印象最深刻的是壹角钱至少可以买5个桃子🍑，或者4个饼子🥞，或者5个鸡蛋🥚，如此便宜，我们还是很难吃得上！最奢侈的莫过于冬天雪地里杀年猪，远亲近邻一起逮杀猪饭！🐷脑壳燉萝卜＋酸白菜炒猪血＋豆豉炒🐖座墩……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有意思得很！我们家四兄弟从小都有做家务的习惯，其中打猪草喂猪是日常课，是死任务，40斤为基数，从大到小，依次减5斤，到我这里是25斤，但我每次出战必定是40斤左右，扛都扛不动，每天打完猪草回来，还要剁猪草，煮猪食，喂猪。每次完成任务，心里别提有多爽了，只要让父母大人开心，再一想到年底有一顿饱饭等待我们几个饿鬼，心里美滋滋的。吃完晚饭就在煤油灯下写作业，完成各项任务后，父亲大人就在煤碳炉子边上，给我们兄弟和街坊邻居家的大人孩子们说书摆古，说水浒，摆三国，最能打动我们的，是贺龙领导的红军与反动势力的殊死决斗，还有生活中敢想敢干的英雄传奇。父辈的引导，老师的教诲，乡亲的帮扶，让我们兄弟定下了战胜苦难的勇气，改变人生的决心。

走出大山，谋求出路，永远都是官店人心中的梦。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从党委政府到每一个家庭，都把教育引领作为振兴老区的基础工程来抓，在历年历届的各类迎考选拔中，在恩施州内官店镇都名列前茅。先后有100多人进入斯坦福大学、清华大学、国防大学、复旦大学、同济大学、武汉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伊利诺伊大学等国内外高等院校学习深造。产生的数十位杰出商界精英，在国内外创造着利国利民的骄人成就。近千名有志青年投身军营，砥励人生，报效祖国。故乡人民前赴后继，绝处求生，似梅花凌寒，似鹰击长空，尽显登高望远，旌旗临风的人格追求。

寒风啸啸，飞雪飘零。故乡漫漫，踏歌而行。回首望星辰，往事如烟云。挥洒不尽，英雄豪情！

摄制／红万方

2022.1.1.建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