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春节，我回了老家。 </p><p class="ql-block"> 进了家门，九十四岁的老母亲正坐在院内堂屋前晒太阳。两手抱着拐杖，闭着眼睛，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我走到老娘跟前，她看了看我，没有出声。 </p><p class="ql-block"> “娘，我回来了。”贴近母亲的耳边，大声说。 </p><p class="ql-block"> 母亲抓住我的手，颤颤微微的。我看见母亲手上的松皮，多了。眼窝，深了。眼睛，也没有了光泽。 </p><p class="ql-block"> “娘，我是你的儿子。回来了。”母亲看了看我，又摇了摇头。 </p><p class="ql-block"> “你不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考大学走了，没有在家。” </p><p class="ql-block"> “你不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考大学走了，没有在家。”</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p><p class="ql-block"> 念叨着。 </p><p class="ql-block"> 我望着母亲脸上岁月烙下的泪痕，哭了。就像两三岁的孩子，一下子失去了妈妈一样。母亲眼花耳聋，糊涂的不知四季。她不知道自己，也不认识自己的儿子。</p><p class="ql-block"> 眼前总是浮现母亲勤劳的身影，我总觉得母亲还很年轻。</p><p class="ql-block"> 小学，在一家被无产阶级专了政，没收地主家的堂房里识字。土台子，泥孩子。只要回头，母亲总是站在我的身后。 </p><p class="ql-block"> 初中，正赶上勤工俭学，书未读好。净是小会批孔，大会批邓，学生割草，学校养羊。放学回家，饿了，掀开地锅，里面总有一块块热乎乎的红薯等我去充饥。</p><p class="ql-block"> 高三年末，赶上了高考制度的恢复。家里的生活够紧巴的了，但每月三元钱的生活费，还得从父母的牙缝里省出来。天冷了，母亲看到儿子冻烂的手脚，双手捂住，恨不得放到自己的怀里，泪水盈满了母亲的双眼。就好像在外读书的儿子受尽了委屈，做娘的心疼。</p><p class="ql-block"> 师范毕业，走上了工作岗位，做了教师。忙于教学，忙于工作，还没有好好的去孝敬父母，她就这么快的老了。老的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p><p class="ql-block"> “你不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考大学走了，没有在家。” </p><p class="ql-block"> 岁月，使母亲苍老。岁月，让我忘记了年龄。我跪在母亲的怀中。哭了。</p><p class="ql-block"> “娘，我就是你的儿子。我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娘，我就是你的儿子。我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娘，我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娘，我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写于2009年2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