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近读《读者》(此文写作于2006年8月——作者注),看到一篇文章,介绍青藏高原的风景,题目是《天地有大美》,看后让人不得不佩服作者用词的神妙。</p><p class="ql-block"> 我在西藏工作和生活过,也写过一些关于青藏高原风景的文章,本来与西藏充满诗意的风景相对应,这些文章应该有诗一样的语言,只可惜,我的文章平铺直叙,质朴有余灵动不足,缺少诗的语言。而《天地有大美》一文中有很多诗性的语言:</p><p class="ql-block"> 1、文中说,青藏高原上的云<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从天上铺到地上,从脚下一直铺到你的灵魂。”</b>如果我来写,也许我也会写出从天上铺到地下的文字来,但从自然的天地之间,铺进人的灵魂里,却是一种奇特的想象,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神来之笔,震撼人心。</p><p class="ql-block"> 2、说是青藏高原的美<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只能听,只能看,只能呼吸,什么也不能说”</b>。虽只平淡的几句,却让人想到陶潜的句子:“ 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天地有大美,哪还能用语言来说?欲辩已忘言啊!</p><p class="ql-block"> 3、<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在这里太阳一直照进我的心里,星星就在我的灵魂中闪烁,风吹起的蓝色的波纹,那是什么?那是我的心灵在颤动。”</b>太阳照就照吧,怎么就能照进一个人的心里?星星闪就闪吧,怎么会就闪在灵魂里?而且风吹起的波纹,成了作者心灵的颤动,奇妙而怪异的用法,出人意料。</p><p class="ql-block"> 4、<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一路上,我们的目光被染成不同的颜色。”</b>在青藏高原上,大自然的色彩明亮夺目,但他却不直说青藏高原上五彩的颜色如何鲜艳,而说成自己的目光被“染”成了不同的颜色,完全是《陌上桑》的写法。说一个少女(罗敷)的漂亮,不直接说她的漂亮,而是说:“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绡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云云,高!</p><p class="ql-block"> 5、<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海拔到了一定的高度,大地就只剩下岩石。这是一场岩石的舞会。</b>”岩石的舞会?亏他想得到,聪明!聪明!!</p><p class="ql-block"> 这些都是诗一样的语言,也许只有这样的语言,才能与西藏诗化的山水相对应,反映出西藏的诗性来。</p> <p class="ql-block"> 附《天地有大美》一文</p><p class="ql-block"> 青藏高原,一个离天最近的地方,一个离人世的喧闹与繁华很远的地方,大自然将它的雄奇与壮丽钟集于斯,从地上铺到天上,从脚下一直铺进你的灵魂。</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第二次踏上这块大地。和初来时一样,面对它的辽阔,它的静默,它的壮美,我长时间地失语,只能看,只能听,只能呼吸,什么也不能说。</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种震撼人灵魂的大美。在这里,太阳一直照进我的心里。星星就在我的灵魂中闪烁。风吹起蓝色的波纹,那是什么?那是我的灵魂在颤动。</p><p class="ql-block"> 柴达木</p><p class="ql-block"> 一片以海相称的湖。很久以前,这里还是一片海。</p><p class="ql-block"> 柴达木,大地的一只盆,盛下关于海的记忆。于是,在这最年轻的陆地,停泊着最古老的海。进入柴达木,一路总是与这海蓝相伴而行。</p><p class="ql-block"> 天这样蓝,阳光这样灿烂,金灿灿的草地顺着阳光一路铺来,一直铺向湖边。草黄和海蓝一同被阳光照亮,构成强烈的对比。</p><p class="ql-block"> 沿着草地望过去,一路上,我们的目光被染成了不同的颜色:草黄过去是苔藓的暗红;接着,是耀眼的白色沙滩;然后,是海水的深蓝。在那里,我们的目光汹涌起来,不时涌起云朵一样的浪花。</p><p class="ql-block"> 满湖的阳光在涌动,在盆地中部涌动。宽广平坦的沙滩,任湖中的波浪摆成一道道长线缓缓游来。只有这样宽广平缓的滩地,才能一任波浪尽情的舒展,缓缓用尽所有的力所有的冲动,直到隆起来的涌动平静下去,完全归于滩地的平缓里。这长长的牵起的波浪线多么的壮阔,这慢镜头似的涌动多么优美动人!</p><p class="ql-block"> 有几次,爬上岸的波浪满怀欣喜闪闪发光,作势要打到草地上去。金色的草浪把带着咸味的风接过去。纵深向阳光那边传递,整个草原一齐涌动起来。</p><p class="ql-block"> 风吹过去,云在空中悄悄移动。云影落在草地上,阳光走到哪里,哪里的草浪便亮起来。草原波浪似的变幻着阴阳二色。</p><p class="ql-block"> 站在这里,望着这一切,迎着青海湖的风,我感到,这波浪,这阳光,这云影,这草地,整个原野都在表达着我。我的心就展开在原野上,原野就是我浩荡的胸怀。</p><p class="ql-block"> 在金草滩,一些齐刷刷刈倒的牧草被一层层卷裹起来,卷成一个个巨大的草碾,躺在草滩上,仿佛只要风一吹就会骨碌骨碌滚起来,想到人竟然可以这样,可以把生长了一个夏季的阳光卷起来,卷成可以滚动的东西!四季和风也跟着一齐转动起来,连古老的海水也被他牵动。</p><p class="ql-block"> 这些草卷将会被牧民用牛车拉回去,堆在场院里。场院是被太阳晒得发白的泥墙。在这些泥墙里,牦牛和羊将用一个冬季的时光,慢慢地嚼,慢慢地反刍。</p><p class="ql-block"> 原来,这个草原上美丽的夏季也可以卷起来,卷成卷,码成垛,慢慢地吃下肚去。这些牛羊要算是天底下最幸运的生命了!真想做一头牛,就着高原的阳光,把这些草碾一个个吃下去。要不,就是抱着它枕着它美美地睡一觉也好的。可是,我是人,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刚刚瞥上一眼,就得离去,去过那一天被划许多小格子的日子。因为要过上这样的日子,我还得不断地写心得谈体会,打躬作揖,不时说上一声谢谢。</p><p class="ql-block"> 能不能把那草卷也捎上一卷?打一个背包,就像行李卷,就像一个人的铺盖,把它背在背上,一直背进城去,然后在我家并不宽敞的地板上铺开——把辽阔的草原还有湖水一齐铺开,每晚都躺在上面!</p><p class="ql-block"> 昆仑山</p><p class="ql-block"> 海拔到了一定高度,大地就只剩下了岩石。</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场岩石的舞会,风吹过,水流过,亿万年的岁月一路狂奔,突然一刹车,停在这里。大自然大笔起落,你想象得到的,都站在这里,你想象不到的,正在朝你奔来。山峰如聚,大地如沸腾一般。岩石在一处地方举起如拥挤的刀峰,又在另一处地方一绺绺披散下来如藏女的发辫。棱起来这样刚强凌厉,披散下来却又如此柔美,把你的目光拂弄得柔柔的,你正要伸过手去梳理她的长发,就有一道嶙峋的山脊线露出,就像一把梳子。从柔软的细沙地上吹过,就像梳子梳过一样。</p><p class="ql-block"> 风火山,风仿佛骑着马的野男子,打着呼哨一路奔驰,从年头奔到年尾。岩石成了天底下最柔美的女人,被风抚弄得那么光滑,那么圆满。岩石仿佛成了像水一样流淌的东西,驾着风,在山顶的山腰弯弯地流淌,流淌得那样柔软,那样多彩。</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发现,岩石原来也可以这样多彩,有红色、黄色、橙色、灰色和黑色,还有一些我们的词典里所没有的颜色。它们没有花色的喧闹和艳丽,却是那样的深沉厚重,大片大片地在峰谷间铺展、漫流。</p><p class="ql-block"> 在一处河水深深切入的河岸上,站立着一排高高低低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雕像。人永远也无法这样站立。在这样的地方,如此这般地站立,难怪人要把站立的岩石当作神。</p><p class="ql-block"> 在两山间开阔的河谷地带,我们开始捡拾那些从石像身上落下来和小石子。我的朋友曹先生捡到一个灰色石子,一抹火红嵌进石体中间,刚好红成了一头奔鹿。</p><p class="ql-block"> 一路找寻,不知不觉来到一道金灿灿的瀑布前面:一股极细的沙——岩石细到极处柔软成万丈丝绸——从山顶凹处直泻下来,给人以强烈的动感。一种静止的动感。直到一阵风挽起一道沙线,直到某一处滑落牵动整个沙面……</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段关于雪水的记忆。雪流走了,沙留下来。一些小草沿着沙地往上长,竟然长到那样的高度。草像是人朝向天空向往。仿佛顺着这些草绿沿着沙丘向上,就可以走上雪山,走进白云,走到又高又蓝的天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