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死亡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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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font color="#010101"><br> 同学相聚, 多半有两个主题:一个是回忆,回忆过去共同的美好时光;另一个是分享,分享离别后各自独特的人生经历。<br> 很久以来就想和同学们分享我的死亡经历,我曾经不幸与死神擦肩而过,亲密接触,留下了诸多感慨和想法。我知道死亡是大家十分忌讳的话题:人们厌恶死亡、恐惧死亡因而回避谈论死亡,但是死亡是没有办法逃避的。向死而生,对此我的理解是死亡是人生问题最合适的参考点,透过它我们能够更好地理解和认识人生。基于这样的想法,尽管有些顾虑,我还是打算和同学们分享我的这段经历,相信它对同学们会有一点价值。就个人来说,也是我能够送给同学们的最真诚的礼物。<br> 2014年3月20曰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平凡的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普通的日子里自己的“人生的终点”已经悄然来临。<br> 上午一切OK,吃过午饭后我象平常一样在电脑上浏览新闻。开始感觉有点不舒服,有点恶心,并没有在意,以为仅仅是感冒了。到外面去转了转,想透透气或许就会好点,回来后情况并没有改变。尽管当时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还是打算靠在桌上休息一下。就在此时,情况迅速恶化了,自己突然感觉到一阵从来没有过的不适,胸部特别闷,好象承受到巨大的压力,几乎己无法呼吸了,与此同时还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袭来,慌忙对身边的同事说想去医院,话刚说完,人便昏迷了。<br> 现在回过头知道我当时是患了 急性心肌梗死,这是一种十分凶险的疾病,发病突然,死亡率极高,属于心脑血管疾病的一种。在人类所有疾病中,心脑血管疾病的死亡率占居首位,超过癌症,是人类的头号杀手。<br>&nbsp;&nbsp;&nbsp;&nbsp;当时及其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便在死亡线上挣扎,处于人们常说濒死状态。期间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这里的清醒实际上也谈不上什么清醒,只是与昏迷相区别的一种状态:有感知,有意识并且能够留下记忆。至于这种状态下的感知或者意识是否具有人们通常意义上的真实性,我自己也不清楚。<br>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应该是躺在车里面的,但我分明能够看到车外的世界,我仿佛飘在半空中并紧紧尾随在汽车的后面。当时车外的场景有些诡异:公路上虽然也是车来车往,但车辆明显比平时少,旁边的人行道上也没几个行人,一切都显得十分的静谧。阳光尤其明媚,给人温暖祥和的感觉。真美呀!我竟暗自感叹起来,同时也有一点酸酸的伤感,仿佛知道自己将告别这一切,这一切将与自己不再相关……<br> 医院到了,忙乱中我被人们推到了抢救室。此时,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可怕的变化,我能够从内部看到自己的身体,看到身体上半部的前面部分,包括面部和双手,它们正在变黑,变干枯,变得象老树枯萎的树干。我十分着急,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变不回去了,这可怎么办?虽然着急,但又毫无办法,十分无助,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这种变化的发生……<br> 我又醒了,死亡这个词在头脑中闪现,同时就意识到是我自己快要死了,“我要死了”——紧接这一认知而来的是一种空前巨大的孤独感和无助感,或许被吓着了吧,我傻傻的发着呆,同时头脑一片空白。又过了好一阵,我好象被带到了海边,那里是世界的边缘,天空中乌云密布,大雨瓢泼,大海深处数百米高的巨浪正滚滚而来,在这惊涛骇浪面前我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如此的渺小,简直可以忽略……巨浪就要到了,我就要被淹没,被世界抛弃,被虚无吞噬,从此不再作为存在……面对这样的状况,我一点都不激动,甚至可以说十分的平静,只记得好象有些纳闷:这世界如此宏大,为什么容不下我呢,我占不了什么地方呀……<br> 当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想到了母亲,她快80岁了……;还有我的女儿,她还没有成年……;再有我的妻子,她没有什么生存能力……。我死了她们怎么办?想到这,我开始着急起来,急得想大声叫喊:我不想死,我不能死呀……<br>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情况在开始好转,胸闷的感觉在减轻,这种变化来得很快,或许只有几分钟左右,身体好像就全部恢复了正常。我意识到自己不会死了,松了一口气,但是依然十分的平静,没有高兴或者庆幸的感觉,不一会,我就睡了,这次应该是真的睡了。<br> 事后我了解到,其实当时我并没有真正脱离危险。我的治疗过程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我被同事就近送到了重庆北部新区第一人民医院,在那里,我遇到了刘成芳主任等医护人员,她们凭着丰富的经验,迅速诊断出我的病情,第一时间采取了溶栓等措施,阻挡了我走向死亡的进程。第二阶段,由于北部新区一院没有冠脉造影等设备,在朋友的帮助下我很快被转到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在那里,罗素新、常静等医生全面地分析了我的状况,鉴于生命体征极其不稳,仍然处于危险期,她们先采取了主动脉内球囊反搏技术等措施,到生命体征稳定后,再为我实施了支架手术,这样我才真正走出了死亡的阴影。<br>  ……<br>  我是幸运的——感谢所有参与救治我的医护人员和及时送我到医院的同事,有了他们,才有了我的幸运。这场疾病最终没有夺走我的生命,而许多不幸的人就这样走了。当然,对我来说事情也并非就这样结束了,这场疾病在很大程度上正在或者将要改变我的人生。显然,我必须一定程度上改变过去的生活方式和习惯,部分地限制自己的自由,这些都是无条件的,仅仅为了活命。<br>&nbsp;&nbsp;&nbsp;&nbsp; 更重要的改变发生在精神世界:<br>  与生死相比,人世间的一切事情都变得不那么重要。这点对目前的我来说是如此的真切,如果这样,那么我就有必要重新审视我的价值观了(我所理解的价值观是自己从人生层面关心的事物及其按照优先次序的一个排列)。以前的价值观没有把生死问题包括其中,而生死问题的出现,完全可能颠覆原来的排列。或许,一切不把生死问题包括其中的价值观都是肤浅或者虚构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原来的价值世界已经坍塌。还能够重建吗?也许能也许不能,即使能够重建,这也应该是一个较长的过程,我因而必须较长时间地在这精神的废区上游荡。<br>&nbsp;&nbsp; 生命如此脆弱,死亡并非遥远的事情,它可能随时随地到来,自己便不得不认真考虑死亡的后果:对他人和社会来说,我无足轻重,死了也就死了。但是对亲朋好友来说,我的死亡会让他们伤心,尤其是我至亲的人:从此我不再能够承担本来该我承担的责任,也不能够给予我的关爱。我该怎么办?唯一能够做的是抓紧现在的时间多做一些,再多做一些。<br>&nbsp;&nbsp;&nbsp;&nbsp;如今,一年多过去了,每天早晨醒来我仍然常常对自己说:人世间新的一天开始了,感谢上苍,我还没有被排除在外,这一切还有我的份。这一天无论是怎样的一天对于我来说都是最珍贵的一天,都是最美好的一天,我要珍惜我遇到的所有的人和事,因为现在我深深知道:我从虚无中来,很快又将回到虚无中去,这期间经历的人生从宇宙的时空背景来看是多么偶然和微不足道的一点呀,而在这点能够与我相遇的人和事,是多么的不容易,需要怎样的缘分呀。<br></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