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不见故乡的雪已有些年头了。今天,在离家万里之遥的西北边陲听闻家乡下了2021年的第一场雪,尘封已久的往事从记忆深处如花绽放。</p><p class="ql-block"> 印象中童年的雪挺不矜持,每年都会有三四次地造访人间。只是物质的缺乏,再加上常见而贱,所以那时实在没有过对它到来的喜悦与欣赏。能记住的那回是因为犯事了——冬日的下雪天,大人们带着少有的悠闲被寒冷囚禁在屋内,只有我们这些自由生长的小孩子在冰天雪地的田野中撒欢。冷让孩子们在已收割后的田中点起了火。为了防风,在四围放置了稻草梱,火是调皮鬼,它借助风力扑向稻草梱,又得寸进尺地把自己的势力范围扩大到紧挨着的一片竹林。冬季的竹林地面已有着厚厚的一层落叶,火苗进入竹林开始放飞自我:熊熊烈火把竹子烧得如鞭炮般“啪啪”直响;灰黑色的灰烬随风扶摇而上;火光照亮了渐渐暗沉的天,也照亮了我们惊惶的脸。为了不让火势蔓延到百米之遥的人工杉树林,我们这些小孩子就在田埂上与火舌肉搏。最终结局是,那块竹林荡然无存,人工杉树林安然无恙,我们个个灰头土脸、发焦肤裂。统一口径回到家的孩子们在惴惴不安中安份了几日。来年的春天大人们面对那片已成焦土竹林的疑惑样时至今日仍不时浮现于我眼前。</p> <p class="ql-block">1991年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那年的雪下得有一尺来厚。那天我有晚自习,自习后要回到离学校有一里左右的镇上住处。马路上的雪在白天被车子碾压之后变成了坚硬易滑的冰面。“噗通”,其中一同事摔了个四脚朝天,其余人被他的窘状逗得哈哈大笑,笑声未落时又有人摔了个狗啃泥,于是又引发了哄堂大笑。最后一群人就在万籁俱寂的寒冬夜相扶相搀、跌跌撞撞地回到了住处。</p><p class="ql-block"> 年少轻狂的年龄精力旺盛,回到住处后的我们又不约而同地爬到楼顶。楼顶的雪还没有人迹,一群人就各自找个位置,闭上眼,张开双臂,直挺挺地扑向地面,再小心翼翼地爬起,看自己印在雪上的轮廓痕迹。有得意的,有发出遗憾声的,有屡试不爽的,有望影兴叹的……</p><p class="ql-block"> 也是这年,东走入了我的生活,在后来28年的时光中我俩相爱相杀……</p> <p class="ql-block">2008年下雪时小兜兜正跟随我在乡下读初中。由于雪后又是冻雨,公交停运。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学生们都回了家。而当时我的家在县城,离乡下工作的学校有二十公里左右的路程。那天吃过中饭后,小兜兜决定步行回家。</p><p class="ql-block">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旷野白茫茫一片,成了一个粉雕玉凿的世界。四周静极了,除了脚踩在冰雪混合物上发出的“嘎嘎”之声。一开始小兜兜兴致勃勃,而我心里始终都有些忧虑——长达四十里的路途是我俩徒步能完成的任务吗?我怀疑!</p><p class="ql-block"> 远处好似有一只移动的小馒头,它在向我们靠近。近了,更近了。没错,那是一辆小车。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也许是司机师傅看出了我眼中的渴望,他竟然在开出十多米后把车停了下来,探出头吆喝着“是去城里吗?”当时我内心是狂喜的,赶紧拉上还有点不情愿的小兜兜坐上了车。闲聊中得知司机师傅是因为公交停运,又要送倔犟的老妈回乡下老家才有这一车程的。我不由得为自己的好运气而窃喜。</p><p class="ql-block"> 佛说,“若无相欠,怎会相见”“万事万物都是缘”。是否上辈子他确是我曾捎带的人啊!我觉得,是。</p> <p class="ql-block"> 如今,雪花又飘扬在故乡的天空,相拥着故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当年那个扎着马尾的小兜兜已经在北京参加工作了;那个知我怕冷,总会相握我冰冷的手且放入他裤袋的东也去望川河彼岸两年多了;只是那片被烧的竹林不知是否重现苍翠?那个司机师傅是否会记起冰雪中的相助?更不知下回雪落故乡时人又是何种境况……</p><p class="ql-block"> 常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秦时芙蓉汉时雪,其实人的血肉之躯终究是比不过植物与雪的恒久。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写道:“生,只是上天交给我们的一个事实;上天在交给我们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在这生至死之间,就是各人的人生吧。雪在带给你我视觉上的盛宴时,也无条件地赠予你我以寒冷。人生也如此:甜与苦是孪生兄弟。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才是烟火人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