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

东哥

一生清贫、省吃俭用、爱我疼我的姑姑，在夜间一次偶发的脑溢血中悄悄地走了。她走的毫无痛苦，很是安详，就像是平时熟睡未醒的样子。可我痛苦而清晰地知道，下次来姑姑家再也见不到她老人家了，只能在记忆中搜寻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记得小时候，过年最爱走的亲戚就是外婆和姑姑家。姑姑与外婆同属一个村，两家所在的自然村相距不远。大年初二吃罢早饭，爹就会带着我们姐弟几个出发去她们家拜年。十五里蜿蜒曲折的山路对小孩来说，累并快乐着！我们的心早就飞到了外婆和姑姑家，似乎已看见外婆和姑姑摆好了点茶，站在家门口翘首以望。

在外婆家吃好中饭，我们就急匆匆赶去姑姑家，那里有表姐表弟等着一起玩，可以跟着去放牛，可以去打猪草，也可以去菜园摘菜。姑夫姑姑知道我们会去，早已在家等候，见到我们，他们立马端上茶点，并生火煮上热腾腾的鸡蛋面。面用肉汤做汁，撒上姜葱未，味道鲜美，好吃极了。新年走访亲友，每家都要吃餐正式酒席。外婆家酒席设在中午，姑姑家的酒席就只能设在晚上，并邀上姑夫弟弟他们一家人。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的生活都不富裕，可手巧的姑姑却能弄出一桌丰盛的酒筵。记忆犹新的是每年酒桌上会摆放一个小木盘，盘子有七个小格，取名“七子盘”，放有猪肝、猪心、猪耳、猪尾、猪腰、猪舌、花生米七项小菜。酒桌上，姑夫兄弟陪着我爹喝酒聊天。贤惠的姑姑，不是在厨房温酒炒菜，就是在卧室为我们垫好床铺，并烧好热水帮助我们姐弟洗脸洗脚。

即使过年，姑姑也不会有空闲时间休息，等姑夫和我爹一桌人吃好喝足后，她随便扒拉几口饭，就要开始收拾餐桌上的碗筷，然后又会提着潲桶去喂鸡喂猪，还得照顾好她年迈的婆婆。姑姑每天总是这样收收捡捡，忙到半夜。

第二天早上，我们醒来，姑姑已准备好了早饭，招呼大家上桌吃，给我们小孩添饭夹菜，又是好一通忙碌。吃好饭，爹就带着我们回家。姑姑总会挽留我们住几天，可农村事多，怎能留得住客呢。告别时，姑姑会陪着大家走出好远，并一路轻声细语地叮嘱我们：“走路小心呀，注意安全，路上不要贪玩，回家后记着要好好读书。”几句温暖的话语，两眼慈爱的目光，似乎都难以表达尽姑姑对侄子侄女的关爱。临别时，她还不忘在我们口袋里塞上1元、2元压岁钱。

因姑夫不善田间的耕耘，姑姑既要操劳家务，又要到田间劳作，她来我们家做客的次数少之又少。年后如果有时间，姑姑会来我家歇两天，看望世上唯一的亲人一一哥哥，和我爹说说心里话，与我妈扯扯家闲，瞅瞅自己的侄子侄女。

姑姑来我家，总会挎一个背篓和一个布袋。背篓里装有我们家没有种植的蔬菜，包心菜，大头菜，芹菜；布袋子装有商店买的糖果和她自己做的农家小吃。住的这两天，姑姑最爱去菜园逛，帮助我爹妈莳弄蔬菜，并把自己种菜经验倾囊相授。有时，她会拎着背篓到附近的山上，捡拾干柴树枝和松球。我知道，姑姑虽未进学校读过一天的书，但聪慧的她心中总有一个结，这是只能留在心底，难以与人诉说的情感！站在家乡的山头，也许那就是姑姑在拾掇童年的往事，在唤醒儿时的回忆，在与家乡诉说心中的喜乐忧愁。

往事如风，人生如梦，不知不觉间，姑姑离开我们已有十五个年头。十五年时光的消蚀，姑姑也许已化为泥土融入大地；十五年浓浓的思念，姑姑早已化为魂灵融入我们的血脉；十五年时光的飞逝，姑姑这一亲人的称呼，已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