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乡关使人愁

罗由毂（罗大勇号浔阳居士）

罗由毂

穿越时空的隧道，回溯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期，我怀揣着梦想，只身来到无数国人心中向往的圣地——北京，开启了新的人生旅程。然而，初来乍到，人生地疏，总不免生出“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唐·顾况）之叹，更生出“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唐·崔颢）之情！特别是在每年的岁末之时……

一

岁末年尾，燕赵大地，草枯木黄，但空气中却飘荡着辞旧迎新的气息……

碌碌营营一年了，又是回家的日子。

蜿蜒的绿皮火车，匍匐在广袤的华北平原上，沿着两条铮亮的铁线，承载着一车的思乡归心、一车的成功欢悦、一车的失意彷徨，在夜幕里呼哧呼哧地奋力奔向南方。

我也多次“混迹”于这个人头攒动、箱包杂乱、无立锥之处的车厢里，混浊的空气、嘈杂人声丝毫扰乱不了归家的思绪，早已飞到了瑟瑟寒冬中的长江南岸……

遥望车窗外的荆楚大地，远山逶迤，田畴疏芜，村庄错落。尽管已经是寒冬腊月，但江南还没有北国那么肃杀，处处还残留一些盎然生机的绿色，或许是为了迎接春节的到来，做好了前期准备吧。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宋·李觏）。家在天涯处，家在想念里。暮云毕竟遮不住，归路迢迢也不嫌。也不知何故，“近乡情更怯”（唐·宋之问）。离家越来越近了，或许倚门候望的老母亲不时地注视着路口的人影，或许伛偻的老父亲已经铺开红纸写好了吉庆的对联，或许天真无邪的孩子正翘首期盼着给她带回好吃的零食和心爱的玩具……

母亲早已做好了久违的“妈妈的味道”，父亲斟好了珍藏多时的醇厚老酒——家人们围桌而坐，佳肴美味里飘逸着邻里间的琐事、家乡的变化、身体安康的询问……酒杯里荡漾着久别的思念、唠叨的叮嘱、殷切的期盼……

长年在外，难奉高堂，缺欢少娱，愧疚的心情只能隐藏在一句亲切的问候里、锅碗瓢盆的响声中、绽放的五彩礼花间。“万事丝窠黏露珠，奉亲最乐天下无”（宋·杨万里）。但是，孝亲与谋生难以兼顾，也只好感叹无奈复无奈，祈愿高堂身体康健、寿享期颐。

在家盘桓数日，热闹喜庆的春节也接近尾声了，又辞别亲人，登上北上的火车，再次开启“北漂”的生活……

二

岁末年尾，古都京城，天寒地冻，但大街小巷却弥漫着腊香和年味……

时光匆匆流逝，不知不觉又一年，回家的日子又来到了。

火车总是不解回家人的心，慢慢腾腾地如同龟爬行。车窗外掠过的风景，每年都各不相同——有时艳阳高照，有时白雪纷飞，有时烟雨蒙蒙，有时大雾弥漫。无论风景如何变幻，但车上回家人的心都是一样的——归心似箭，尽快和亲友团聚。

在京日久，思念亲人、朋友的心绪总是悄然袭上心头。京城的繁华和喧嚣，总是难以寄存和亲人们一起欢悦的情怀，总是难以安放和朋友们一起畅怀的豪情。特别是那些故交，生活的轨迹不同，和他们失去了交集，虽然与大家“分道扬镳”了，但心中的“情”“义”如磐石般固不可催。

每次和儿时的玩伴、少年的同学、情深的故交们重逢，总是和老酒一样，浓香醇厚，回味绵长——推杯换盏，碰出了儿时的趣事，撞出了同学间曾经的“秘密”，更激发出信马由缰的高谈阔论……有时约上三五好友，或雪霁古寺探幽，或围炉而坐品茗，或登楼观江怀古，或爬山极目观景。

“离别家故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唐·贺知章）。每次的重逢，总是在脑海里回放他们曾经勃发的英姿，但岁月的风霜，染白了少年头，也在曾经稚嫩的面庞上刻下深深的沟壑。然而，流去的岁月，冲淡不了少年的意气，磨不去铭心的情谊。

尽管是短暂的重逢，但没有留下遗憾，叹只叹“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李叔同）。春节的喧闹渐渐隐退，又要返回遥远的京城，开始演绎新一年的奋斗故事，只好期待来年再相逢！

三

岁末年尾，京畿之地，白雪漫天，但空气里却响起了春天的脚步声……

日落月升，时光荏苒。抖落一年拼搏的风尘，又要踏上山遥水远、关山重重的归程。

一年复一年，一程又一程。承载着念家思乡和亲人期盼的火车，还是爬行在那条不变的路线上，难以求得的还是那张小小的火车票。

家乡不远，在心里；故土很近，在笔尖。某年的秋天，看着窗外飘着霏霏细雨，思乡之情愈烈，在我的笔下流出这么几句：“一阵秋风一阵寒，万木萧疏绿意残。蝉声咽涩带寒意，蝶舞沉滞无心翻。最忆江南淅沥雨，秋满平湖翠满山。”忆也无用，念也枉然。还是踏上归乡的路吧，再次实地品味记忆里的江南。

行走在浔城的大中路步行街上，看着如织的人流，又回想起曾经骑着自行车在人流里左躲右闪地穿梭；漫步在烟水亭的九曲桥上，当年和友人一起欣赏霓虹闪烁的古城美景仿佛如昨……然而，记忆里的总是遥远的过去的影子，可眼前的美景与过去已经大相径庭。古老的浔城犹如少女般，每年都幻化出新的模样，愈发美丽！

有时与友人一起，登上浔阳楼，漫步琵琶亭，拜谒东林寺，去寻找古代文人墨客、大德先贤的足迹；有时独自信步，聆听烟雨南湖的枯荷，拨弄村旁翠绿的修竹，嗅嗅池边暗香的梅花，再次感受久违的家乡气息……

家乡，是一本读不完的书，时间不允许仔细品读，又到回京时，只好等到来年归故里，再翻开新的一页！

（本文原载江西驻京办公众号2020年7月17日《京赣情思》栏目；2021年12月25日刊载于《中国财经报》，题为《岁末抒怀》，之后被中央纪委国家监委，以及各省市县纪委监委网站转载；2022年1月13日刊载于《九江日报》）

【作者简介】罗由毂，原名罗大勇，号浔阳居士，1964年出生，江西九江人。系中国社会艺术协会会员、中国书画家协会会员。曾任中国艺术家协会美术研究院副院长、中国作家世纪论坛副秘书长。现任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文化艺术传播研究所副所长,北京尚铭轩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总经理。曾在报社和文化单位从事编辑出版等工作。自幼爱好书法，曾习颜柳，后自成一体。擅长榜书，多幅书法作品被展览馆及中外知名人士收藏，受到各界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