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机关”人印象,《朦胧岁月》之三十

南太阳

<p class="ql-block">实话实说,当初同意来市委宣传部工作,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想感受一下“大机关”人的生活,多一种经历,就多一份人生体验,没那么多复杂的算计和考量。来了一段之后,果然未失所望,让我对所谓“大机关”人的认知有了颠覆性的改变。</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机关”人什么样?他们怎样工作?虽然心里有所想象,但又实在说不清楚。</p> <p class="ql-block">部长的率性与亲和</p><p class="ql-block">我刚到部里时,最常见的大领导就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王锡义了。那时,我的办公室在市委机关主楼二楼楼梯口西侧第二个房间,与锡义部长的办公室正对门,除了列席部务会作记录和跟部长下去调研外,平时部长有事随时推门招呼。通过短短两个月的近距离接触,我对锡义部长有了更直观的印象、更深切的感受,他有胆有识有水平,无论对上还是对下,在原则问题上敢坚持,敢批评,敢说话,甚至有时瞪眼睛,丝毫不留情面,这点是大家公认的,好像也是我心目中“大机关”人应有的风范。但是,我也看到了他另外的一面,这就是在与同事和部下相处过程中自然流露出的性格本色:率性与亲和。比如常看到他工作闲暇时,卷着老旱,和部下侃大山,开玩笑,丝毫看不出市领导的样子。中午休息时或晚上下班后,和工作人员一起呼呼号号地玩“嘎巴锅”(扑克的一种玩法),争赢斗胜,互不相让,部长和大家真是“打”成一片了。记得有一次,部机关组织全体人员到市委农场劳动,锡义部长有专车不坐,特意跟大家一起乘大客,侃一道大山,留一路笑声。后来遇到许多离开宣传部的“老人儿”,提起锡义部长,无不津津乐道,留恋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毫无疑问, 锡义部长是我心目中很崇敬的人物,但这就是“大机关”人的形象吗?我不确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照片中右起依次为鞠新生、闫国庆、张维源、王锡义、甘涛、王中秀、程春华、作者)</p> <p class="ql-block">(照片中前排坐者右起依次为王中秀、王锡义、程春华、庞博敏,后排站立者右起依次为乔永恒、甘涛、鞠新生、王建成、闫国庆、张维源、王连巨、作者、李海波)</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男儿有泪不轻弹</p><p class="ql-block">平时在部里接触最多的还是我的两个顶头上司,一个是办公室主任马恒斌,一个是办公室副主任乔永恒。虽然两人都是部队转业干部,但风格迥然不同。马主任人高马大,性格粗犷,属于风风火火的那种。作为部里的大管家,他能张罗也能干,清理卫生,冬季扫雪,农场劳动,像种地打头的,总是干在前头。包括机关搞福利分苹果,他都亲自将一筐筐几十斤重的苹果背上楼,给老领导送到家,从不叫苦,俨然一副硬汉形象。岂不知,“硬”只是他形象的一面,其实,还有我不知道的另一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次,马主任主动提出要和办公室的同事一起到我家看看,说我成天起早贪黑写材料挺辛苦,到家里慰问慰问。我一听特别高兴,赶紧让爱人在家准备好饭菜,好好招待一下。那周周末刚到下班的点,办公室十几个人就纷纷下楼坐了满满一面包车,我像导游一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路上介绍我的家况和我曾经工作过的西露天矿。爱开玩笑的乐天派司机李海波嘴也一直没闲着,“嫂子如何如何”问个不停,引得大家像听戏似的兴趣盎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正聊到兴头上,不知不觉到家了。上楼推开门一看,晚饭的菜都已经备好了,生的熟的荤的素的,摆了满满一大桌子,两瓶榆树大麯已从酒柜里请出来,规规矩矩地站在高低柜台面上等待客人享用。我把以马主任为首的客人们一一介绍给爱人后,马主任先是一阵嘘寒问暖,接着不吝溢美之词,什么贤妻良母啊!什么军功章上有恩普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啊……一阵“轰炸”,爱人哪见过这些,红着脸,只有点头的份,也不说什么。我一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对马主任说,一会再夸,先让她整菜去吧。见有机会撤,爱人忙说,马主任,你们唠嗑,我得干活去了。说完便钻进了厨房,办公室的几个女同事也一起进去帮助忙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闲话少叙,转眼间,热气腾腾的饭菜又摆满了一桌,又一转眼,酒过三巡,气氛愈来愈浓,恰在此时,不知谁说了句什么,触动了马主任那根敏感的神经,马主任放下酒杯,转身离桌,进了厕所。我怕他喝多,忙跟了进去扶他,没想到他竟抱住我嗷嗷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难啊!我太难了!嗷……”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默默擎住他那沉重的身躯,任凭他哭去。一桌人听到主任哭了,都过来七嘴八舌地劝解,瞬间,马主任不哭了,转过脸冲大家说了句,“没事!大家继续喝!”说完,回桌端起自己剩下的那半杯酒,一仰脖干了……接下来的事,我就不记着了。回想当时的马主任,正应了那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至于马主任难在哪里,心伤何处,我就不得而知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毫无疑问,马主任有很多可贵之处,但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大机关”人的形象?感觉还是有点不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照片中前排右起依次为程春华、作者、胡立民、马恒斌、陈勇,后排右起依次为姜玉梅、宋绍忠、王连巨)</p> <p class="ql-block">(照片中前排右起依次为作者、王中秀、隋廷文、赵永华,后排右为王连巨,左为马恒斌)</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领导的尴尬瞬间</p><p class="ql-block"> 办公室副主任乔永恒分管综合调研,是我的直接领导,也是我刚进部里时心里的偶像。他身材适中,不胖不瘦,前额宽阔,面润如玉,不多的头发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着装从来都是利利整整,说话不紧不慢,一副成熟稳重、颇有城府的样子,给人感觉就是“大机关”人的那种做派。尤其是他在办公桌前手指夹着点着的烟卷,在缭绕的烟雾中或踱步思考,或伏案改稿的情景,让我感觉这就是“大机关”里搞文字的人该有的样子,也是机关里最美的风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据说他在部队机关时就搞文字,转业后一直没离开这行。长期的文字工作实践使他养成了字斟句酌、严谨认真的习惯,在与他一起共事的过程中,这些习惯也深深地影响了我,成为我前行的助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乔主任是可敬的。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与周围同事接触的日益密切,我又听到或看到了他可亲可爱的一面。有同事说他聪明,扑克玩得好,打“疙巴锅”张儿掐得特别准。有说他也是性情中人,别看工作时脸绷得紧,喝起酒来也很放得开,听说有一次部里出去搞活动,他一顿居然喝了一斤九两二,不知道是真是假,后来我和他也喝过几次酒,别说一斤九两二,就是九两他都没喝过,看来,在常开玩笑的同事那里,我们的乔主任也是可以“涮”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说到这,还有一件事是我亲眼目睹的,在这里披露一下,他自己也不避讳,多次在老同事聚会时提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是我刚到部里不久,乔主任带着王中秀和我到北京出差。一天,我们三个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乔主任的烟瘾上来了,他很自然地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拽出一支,“啪”地点着了,深吸了一口,在嘴里含了一下,才将烟轻轻吐出。从他那很惬意的神态中,我看得出来他此时一定很爽吧。不知他咋抽的,眨眼功夫一根烟抽完了,无意中(肯定不是有意的)将烟屁股随手丢在地上。这时,不知从哪钻出来个戴胳膊箍的人,指着地上的烟头说,喂!这谁抽的?这是公共场所不让吸烟,知道不?违反规定是要罚款的!说着掏出个纸片,在上边写着什么。当时周围并没有别的乘客,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逃脱。此刻,乔主任刚才那种惬意的表情瞬间被一脸尴尬所取代,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中秀和我想帮他解围,又不知说什么,只是傻傻地看着。乔主任一看没办法,只好认栽,红着脸,很不情愿地从兜里摸出了五块钱递给戴胳膊箍的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每当听到乔主任无意中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都有一种隐隐的歉疚和自责。因为当时的乔主任怎么说也是领导啊,领导带两个兵出门,遇到令领导为难的“情况”了,两个兵都不上前帮领导解围,让领导情何以堪!如果当时我的脑袋稍微灵活一点的话,主动把抽烟的事揽过来,(戴胳膊箍的只看到地上的烟头,并没有看到谁抽烟,即使看到谁抽了,有人交钱了,还能追究谁抽的吗?)把钱交了,既解了围,领导又有了面子,多简单的事啊!结果我们俩像看热闹似的,眼睁睁地看着领导在那红着脸给人掏钱交罚款。更可气的是,不会来事也就罢了,还不会说话。看罚款的人走远了,中秀大姐(比乔主任还大几岁,常和他开玩笑)笑着对乔主任说,“没想到,领导也有这时候啊!”乔主任没啥反应。这时我又接过话头,不知深浅地跟了一句,“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也”。不知当时乔主任是啥心情,我想肯定是堵气又窝火。他是当过兵的人,在等级分明的部队里,哪有这样的兵?打死也不敢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每每想起和乔主任在一起工作时的那些点点滴滴,越来越感到他可敬可亲可爱。然而,他就是我要寻觅的“大机关”人的标准答案吗?似乎还不能下这个结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照片中左起依次为乔永恒、程春华、闫国庆、王中秀、作者)</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个人都千姿百态</p><p class="ql-block"> “大机关”的人究竟应该是什么样?我在市里不同机关先后工作了三十余年,直至退休,见识了那么多“大机关”里的人,却一直没有一个完美的答案。后来,我有幸遇到了大文学家托尔斯泰,读到他的经典名言,“每个人都千姿百态”(《复活》),让我茅塞顿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是啊,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每个人都会随着时间和生存环境的变化而呈现出千姿百态的面貌。由于种种缘分和局限,我们只能暂时见识一个人千姿百态中的一姿一态或半姿半态。即使是与我们最近的人,包括夫妻,也不可能见识对方所有的姿态,包括外在的和内在的,更何况身处宦海中的领导和同事。视线之内的姿态,可以一目了然。视线之外什么姿态,只能靠想象了。即使是视线之内的姿态,我们看到的也只是外在的,内在的姿态怎样谁知道?此时的姿态我们看明白了,过一段,或过几年,还能总是原来的姿态吗?那可能性就多了。所以,我们对所有人的了解和见识,都不可能是全部的真实,而只能是局部的、表面的、暂时的真实。所谓“大机关”人的形象,不过是在一定时空环境下由一个个局部的表面的暂时的姿态构成的共同特征而已。从这个角度说,在机关大院里工作的所有人都是“大机关”人,又不完全是“大机关”人。因为无论领导干部还是一般工作人员,都是有着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和七大姑八大姨的有血有肉的人,每个人都与周围与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而都有着不同且不断变化的面孔。一个人此时此刻很“机关”,是一种形象,一转身,可能就不那么“机关”了,被另一种形象所取代。所以,痴痴地期望从周围某个领导和同事身上追寻所谓“大机关”人的形象和标准答案,无疑,等于水中捞月,雾里探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机关是为公众服务的,在机关里工作的人,尽管都千姿百态,但总有一姿一态是闪光的,是为公众所需要的,因而也体现了“大机关”人的形象。所有闪光的姿态聚到一起,像闪烁的星星一样,就能照亮夜空,为公众撑起一片希望的蓝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所以,“大机关”人的形象还是很值得探寻和期待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农历辛丑年冬月二十五於半岛假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列夫.托尔斯泰,照片取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照片取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照片取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照片取自网络)</p>